金毛奇缘

作者:戴银鹰

1

刘杰是本市一个居民小区的物业保安,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为人性格坦诚,但就是因为老家在偏远的山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找到女朋友。

这天轮到刘杰在大门值班。刚过中午,刘杰听到远远的传来几声“毛毛”“毛毛”的呼唤声,后来,声音近了,这才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一边走一边弯腰寻找着什么。那女人看见刘杰就过来问他有没有看见一条脖子上挂着红色铃铛的小金毛狗?她说是昨天才买来的,刚才一个大意就让它跑了。刘杰说没看见。

那女人一听急得眼泪都下来了,那神情就像丢了个孩子似的。刘杰纳闷的嘀咕起来:不就是条小狗吗?那女人一听脸色都变了,冲着刘杰就嚷嚷起来“你知道什么呀!这条狗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我明明看到小金毛往这个方向跑的,整个小区就这么一个门口,分明是你这保安没看住,让我的小金毛跑到外面去了!”边说女人还一个劲的拉扯刘杰,仿佛就是刘杰害她丢了小狗。

刘杰又气又好笑,他解释说小区的业主和车辆能出入的确实就只这一个门口,可小区四周围着的全是铁栅栏,人无法进出,可对狗来说那就太容易了。还没等刘杰说完,那女人身子一哆嗦,脸色突然间煞白煞白的,口中喃喃念道,完了,完了!小金毛丢了……这可怎么办呀?红铃铛……红铃铛……

刘杰刚想上去安慰几句,那女人竟双手掩面,转身离开了,远处传来了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那隐约的哭声悲伤而绝望。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竟让刘杰的心里像装了块石头似的沉甸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下班。天已经黑了下来,刘杰沿着小区的外围墙步行回家。突然,他听到身旁草丛里有轻微的沙沙的声音,他停下脚步看了一下,草丛里立即就没了声响。刘杰又向前走了几步,谁知沙沙声又出现了。这下刘杰忍不住了,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扒开草丛,这才看见一条金色毛发的小狗正炯炯有神地瞪着他,脖子间拴着的一只红色小铃铛随着它身子轻微的抖动发出“叮叮”的声响。刘杰脑子里灵光一现,莫非这就是早上那个女人丢失的小狗?刘杰弯下腰一把抱起小金毛,那小金毛竟似认识他一样,顺从地埋进了他怀里。刘杰想把小金毛抱回物业,可转念一想现在天已黑了,他并不知道小金毛的主人住哪幢单元,如果让小狗单独呆在办公室里他也不放心,他想了想,决定将小狗带回家住一晚,明天再交还到它主人的手中。

2

刘杰回到家里,跟他同住的老乡阿贵正好在家。阿贵平时就是市集上混混的人,他一看见刘杰怀里的小金毛竟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神情异样地追问它的来历。刘杰将捡到小金毛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阿贵听后嘿嘿一笑说,这真是天上掉下钱来了。刘杰一愣,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阿贵,阿贵一把拉过刘杰,这小金毛可是条宠物狗,值两个价钱的。现在既然捡了来,那就不要将它送回去了,不如他明天拿到市场上去卖了,然后把卖狗的钱两人一分,这事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结了。

刘杰一听赶紧摇头说,这哪行!那个丢了小金毛的女人快要急疯了,他刘杰可不能做这损人的事!他警告阿贵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阿贵撇了撇嘴,刚想嚷嚷,小金毛仰着头向他“汪汪”的叫了几下,还不停的用鼻子蹭他的裤脚,阿贵嘿嘿的干笑了两下说,瞧,这小家伙跟我有缘着呢。刘杰白了他一眼,将小金毛抱到里屋关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刘杰醒来才发现阿贵跟小金毛都已不见了影子,他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拿了衣服就朝花鸟市场跑去。花鸟市场上人头攒动,刘杰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隐蔽处找到了阿贵,阿贵抱着小金毛正和一男人在讨价还价。他一看见刘杰气冲冲的向他走来,他赶紧把小金毛往那男人怀里一塞,一把抓过男人手上的钱想要溜。刘杰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了阿贵,抱小金毛的男人吓得手一抖,小金毛“哧溜”一下窜到了地上,随后三步两步就消失在了人群里。阿贵急忙喊道“小金毛跑了,小金毛跑了……”

刘杰一听立即放开了阿贵撒腿就追小金毛去了。可花鸟市场那么大,所有街道又四通八达,到哪里去找小金毛啊。刘杰沮丧地拖着脚步走到了市场门口,视线无意中瞟过马路对面的小区,突然发现小区门口有一个金黄的影子一闪而过,刘杰心里一喜,赶紧追了过去。

刘杰在小区里一圈又一圈的找着小金毛的踪迹,可小区那么大,楼房又那么多,哪还看得到小金毛的踪影。刘杰心灰意冷地看着小区,心想这下没戏了。

3

因为小金毛的事搞得刘杰上班都没心思,他总感觉不找到小金毛好像很对不起那女人似的,刘杰休息的那天,他决定再到小金毛消失的小区去碰碰运气看。

刘杰在小区里转了几圈还是一无所获后,他慢慢走到小区公园内,找了个椅子坐下想抽根烟休息一会。可当他刚坐下,耳边就传来了几声欢快的笑声,里面还夹杂着轻微的铃铛声。刘杰内心一震,立即朝着声响的地方看去。

公园小湖边停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女孩,她的下身被厚实的毯子裹着,毯子上一条金色毛发的小狗正对着她欢快的嬉闹,不时的舔着女孩的手,脖子间的红色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惹得女孩不由自主的发笑。

刘杰一下子兴奋起来,女孩膝上的那条小狗不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小金毛吗?刘杰不假思索快步走了过去,女孩一看到有陌生人走了过去,脸色立即一紧,手不自主的摸上轮椅的轮子就想离开。“等一下……”刘杰急忙的喊住她。女孩的眼神中划过一抹惊恐,慌乱地移动了轮椅。

谁知这时候,女孩身上的小金毛竟“哧溜”一下跳了下来,摇头晃尾的朝刘杰就奔了过去,女孩诧异地停下了动作。

刘杰微笑着抱起小金毛走到女孩面前,将事情的由来简单地说了一下,哪知还没等刘杰把话说完,女孩就冷冷地打断了他,说“不可能!”她一把夺过小金毛,再也没理会刘杰,自顾着划着轮椅走了。

这女孩怪异的举动让刘杰心里升起了一丝疑团,她苍白的脸,惊恐的眼神,冰冷的语气不断在刘杰眼前晃荡,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个健康人,但她的身边为什么没有家人陪伴?还有,小金毛对她就像个老主人般的亲热,难道……这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这女孩似乎比小金毛更牵动了刘杰的心。

刘杰看着女孩的背影,直到看她进了小湖旁边的一幢单元房里。刘杰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着整幢房子查看,过了好一会儿,一楼的阳台上果然出现了小金毛的身影,刘杰隐约的看见阳台的窗帘后一双胆怯的目光偷偷在打量他。一刹那,刘杰的心里升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轮椅上的女孩需要他的帮助。

4

晚上,刘杰彻夜辗转难眠。在天亮之前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要主动去跟女孩交往。第二天早上,刘杰鼓起勇气来到了女孩的家门口,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迅速的传来小金毛气势汹汹的几声狂叫声,很久之后门才被打开,女孩坐在轮椅中出现在刘杰面前。刘杰局促地笑笑说,他来看看狗狗。小金毛兴奋地从女孩脚下蹿出围着刘杰就欢蹦乱跳起来,女孩犹豫了一下将刘杰让进了房间。

刘杰跟小金毛亲热地戏耍着,女孩坐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他们。刘杰时不时地回头看她,有意无意的跟她说话,渐渐的,女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就这样,刘杰开始和女孩交谈,他知道了女孩的小名叫水灵,还知道了小金毛其实是水灵养了三年多的宠物狗,是水灵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天水灵放小金毛出去遛遛,谁知小金毛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水灵伤心的哭了好几次,谁知几天后小金毛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而且还居然把刘杰也给招引来了,说到这里,水灵突然脸红了。水灵是个漂亮的姑娘,只是在她的右眉毛上有一道三四厘米长很明显的伤疤,刘杰好奇地问她,可水灵总不肯说。

不知不觉的几个星期过去了,刘杰每天抽空来看水灵,帮她打理些家务。水灵显然已经习惯了刘杰对她生活的介入,两人渐渐成了可以谈心的朋友。只是每当刘杰一问起水灵怎么会一个人生活,她的家人哪里去了的时候,水灵总眼泪汪汪的沉默不语,后来,刘杰就不忍心再问了。

一个下午,刘杰将水灵搀扶到卧室午休,他刚回到客厅坐下,小金毛突然叼着一个蓝色日记本扑到了他怀里。刘杰接过日记本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翻开看了起来。日记是水灵写的,里面竟记载着她所有痛苦的回忆。

原来在水灵十多岁时候,她爸爸妈妈的感情就出了问题。在他们的一次争吵中,水灵不幸遭受了池鱼之祸,妈妈一个失手将她推撞到了门框上,水灵的右眉毛上当下就撞开了一个血口,水灵她爸一气之下带着水灵不告而别,从此走南闯北的做生意,过起了四海为家的生活。就这样,水灵跟妈妈就彻底的失去了联系。后来,水灵她爸生意越做越大,眼看幸福生活就在前方向他们招手的时候,一场车祸让她失去了一条右腿和唯一依靠的爸爸,也粉碎了水灵对生活所有的美好向往。

刘杰震惊了,从文字中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水灵内心的痛苦和绝望,他决心要将水灵当作自己的家人来爱护,那天以后,刘杰除了上班就是来陪伴水灵,还买来各种书刊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渐渐的,刘杰成了水灵的精神依靠,刘杰对水灵也由先前的怜惜慢慢转变为了爱恋,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了。可是每当刘杰提到感情话题,水灵便敏感地躲了开去。这时刘杰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如果能帮水灵找到失散多年的妈妈,让水灵恢复对生活的热情和信心,那样,水灵才有勇气来接受他的爱。

5

这天阳光明媚,又恰逢刘杰休息,他提出要带水灵和小金毛到外面去走走,水灵竟一口答应。刘杰满心欢喜的推着轮椅,小金毛在水灵的怀里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他们来到了附近的广场,广场边的花坛里花团锦簇,大型的音乐喷水池正跟着音乐的节奏变幻着水晶般透亮的水柱,那样的美丽壮阔让水灵看得眼睛都晶亮了。刘杰刚将轮椅停下,突然有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刘杰一惊赶紧回头,一看竟是阿贵。阿贵讪笑着看看水灵,转头刘杰说,哟,怪不得最近不见了人影,原来是傍上有钱人家的小姐了……刘杰脸色一变,将阿贵拉到了边上怒斥了他一顿。阿贵却依然一副老脸厚皮的模样,我没说错吧?听说那小妞可是百万遗产的继承人啊!刘杰一惊,问阿贵他是怎么知道的?阿贵嘿嘿一笑说他阿贵是什么人,附近的哪个小区他不熟悉呀!还说刘杰这小子有本事,有眼光,这小妞模样不错,又有钱,就算少了一条腿也值得的……

“砰”……阿贵话音未落,刘杰已一个拳头挥了过去。阿贵应声倒在了花坛里,一旁的水灵吓得急喊刘杰住手。阿贵从花坛里狼狈的爬起,刚想溜,突然小金毛从水灵身上蹿下,一口咬住阿贵的裤脚不肯松口,脖子上的红色铃铛随着它的动作叮当作响。

他们这一闹立即引起了很多行人的围观,人们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这时,人群里一个女人突然大声的惊叫道:“毛毛?是我家的毛毛……”刘杰一看这不就是那天在小区门口跟他吵着说丢了小狗的中年女人吗?

只见那女人冲过去欢喜的抱起小金毛,抬头时正好跟阿贵的视线碰了一下,那女人一愣,指着阿贵说,咦,你不就是把毛毛卖给我的人吗?毛毛……怎么又在你这里了?阿贵一脸尴尬,心虚地低下了脑袋。刘杰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阿贵本来就不务正业,专门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看起来就是他从水灵家门口偷走了小金毛,然后又卖给了这个女人,怪不得他对水灵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刘杰正要责问阿贵,那女人却脸色一沉,指着刘杰大叫道:“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哦……我明白了。原来是你们串通一气,一个卖给我小狗,一个又偷走小狗……好啊,走,跟我回物业管委会去把这事说说清楚,走!”女人一把拉住刘杰和阿贵就要走。

6

“等一下!”后面传来了水灵急切的声音。那女人回头看了一眼水灵,就这一眼却让女人的身子僵住了。她渐渐的松开刘杰他们走到水灵面前,眼睛紧紧的盯在了她右眉看,随后,她颤抖着声音小心地问:“姑娘……你是不是叫水灵啊?”

水灵浑身一颤,脸色又煞白了。眼前的中年女人年纪未老却已满头白发,眉宇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两人久久的相对凝望,不一会儿,两双眼睛都模糊了。“你是……妈妈?”水灵哽咽着问,泪水却已经止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女人一下子扑倒在了水灵的轮椅上嚎啕痛哭起来,她边哭着边叫着水灵的名字,颤抖的手来回的在水灵身上抚摸着。场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被这意外的状况惊呆了。刘杰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内心却如翻江倒海般的激动不已。

刘杰将水灵推到了广场的一边,水灵妈靠着轮椅坐了下来,紧紧的抓住了水灵的手。她向水灵叙述着这么些年为了寻找水灵父女俩辗转过许多城市,但每次总是一无所获。后来她在这个城市落下了脚,但心里总是挂念着水灵他们,无时不刻不在幻想和他们的重逢。

“红铃铛……”水灵妈突然想起来,转头在地上找着小金毛。水灵泪眼看着刘杰幸福地微笑着说,红铃铛是她小时候妈妈给她的,后来她就挂在了小金毛的脖子上。

刘杰这才想起那天丢了小金毛以后水灵妈失态的表情,原来小金毛脖子间的红色铃铛对她来说正意味着苦苦寻找中的亲人唯一的一丝希望的线索,怪不得当时水灵妈那么的绝望……刘杰心中这才恍然。

阿贵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趣地正想转身溜走,突然,小金毛朝着他又“汪汪”的叫了起来,水灵妈抹了抹眼泪,一把拉住他叫他别走,说要不是阿贵将小金毛卖给她,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水灵,等下她还要好好的谢谢阿贵。水灵一头雾水,连问到底怎么回事?阿贵尴尬的支吾着,刘杰抬手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要不是阿贵干的好事,我和水灵也许就不会相识了……小金毛,去!去好好的谢谢他!”刘杰朝小金毛做了个手势,小金毛“呼”的一下蹿到了阿贵的脚边,一口咬住他的裤脚又撕扯了起来,阿贵吓得转身就逃,嘴里哇哇大叫“是小金毛……这些都是小金毛干的好事……”

刘杰和水灵她们微笑着相视了一眼,幸福瞬间洋溢在了所有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