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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高手

东志自幼喜欢武艺,从初中起,家里就吊一只沙袋,开始用装化肥的尼龙袋装上锯末,吊在房梁上,锯末轻,打起来飘来荡去,不过瘾,就在锯末里掺些沙子。那时候电视里放的是《霍元甲》、《陈真》还有电影《少林寺》,尤其是《少林寺》,那里面有很多练功方法,比如跺脚、冲拳、燕子飞……东志把这些项目都转移到沙袋上。

武林高手

上了高中,东志开始有了方向。考体校。练功越发越勤奋了,走路时脚上一定有沙绑腿,上课把凳子别开,用马步代替。据说,有一次,体育课上,老师甩出去的标枪直冲他而去,所有人都吓得惊呼,女生还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打算逃跑,而是等标枪快要到自己胸口的时候,他身子一侧,让过枪头,一伸手,抓住标枪的杆子,然后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轻蔑的扫了场上的人一眼,笑了。这应该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只不过他当时有没有那么气定神闲,标枪也不一定是直冲着他的胸口。

学没考上,又复读,这次是在县二中。蛤蟆垄离县城近四十里地,他很少坐班车,来回全用脚跑,小腿肚子上还要绑几斤重的沙绑腿。

这个时候,蛤蟆垄人开始讲故事了:东志厉害,不要手就能上房顶,他家的房子和邻居的房子之间正好是张开手能撑着的距离,一般胆大的小孩也能凭双手和双脚撑上房顶去掏鸟窝。据说他不用手,就凭两条腿跳起来一撑,在跳,在撑,就上到顶了,而且双手还是抱在胸口;东志上楼板双手一搭就能凌空翻上去。楼板有九尺高,他纵身一跳,双手抓着楼方,再利用冲力,身子一弓,大胯已经跨到楼板上去了;还说他的拳头有多硬,几块青砖摞在一起,一拳下去,全部碎了。一般的人是禁不住的!反正都这么传,至于谁真正见过,好像不重要。

东志考了几年,还是没考上大学。这怪蛤蟆垄没风水,出不了大学生。东志一气之下,去了临省的一所武术学校,后来听说又去了少林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每个男孩都向往的圣地。东志在那里呆了几年。每次回家,人们看到的是一个英姿勃发充满朝气的青年,身上不带一丁点农民的气息,俨然是一个成功人士。他喜欢看书,还写毛笔字,他卧房除了各种各样的练武器械,就是墙上挂着硕大的毛笔字:武魂、精武。字写得遒劲有力,只有练过武的人才写得出来。他身上一身橫练的肌肉,看得让人心跳加速。他开始使用双节棍,只有李小龙才玩双节棍呀!他的武功越传越神,一段时间,蛤蟆垄人都说他是全县第一高手。即使他从来没跟人过招!他一拳能打死一条牛!都信了,只要见到他的人都相信。你看那一身腱子肉,他有一张照片,是和一个健美冠军的合影,两个人都露着上身,胸前、胳膊上的肌肉方块相差无几。那时,蛤蟆垄人还不知道人能把肌肉练成一块块的,见到东志,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东志的气质中充满了自信,这种自信也自然传给他的两个弟弟。于是,他的弟弟们有了靠山,走到那里都挺着胸膛,说话做事逞人一头。团近几十里谁不知道东志,即使东志不常在家,难道他不会回来呀!

东志从来不跟人过手。这地方也有练武的传统,有人也想试试,但只要上门一看,瞧那身板子,都心生怯意,又心生敬意。乡下人练的都是三脚猫功夫,练起来拙手拙脚,缺乏协调性。而你看东志,身上像生了无数根弹簧一样,动作潇洒自然,跟电影上演的一样,刚柔结合,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一举手一投足让那些乡下武师相形见拙。武是比不成的,奉承话倒说了不少。这样一来,他的名气更大了。

也许是受到武校的启发,也许是现在是个文明社会,练武的人出路不多,除了跟有钱人做保镖,就是开武馆。做保镖说出来有些不好听,那就只有开武馆这条路了。东志觉得在外面流浪够了,本领也学到手了。再说家里也没钱供了。

东志回到蛤蟆垄,开起了武馆,学员尽是蛤蟆垄自家人。

距离近了,神话就开始变得平常了。

首先找上门来的是风和,风和在禁地里被人打了。他请东志去帮他出气,东志二话不说,拿着双节棍就去了,身后还跟着一帮人。到了禁地,架自然没打起来,当事人已经跑了,那家里老人见来势汹汹,忙不迭的道歉,这件事也只有了了。你不能天天守在那里,面子给了,气消了,不就完了。

有那么一两年,作兴抬菩萨游街。所谓抬菩萨,就是同宗后人之间联络感情的一种古老方式,他们都是同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现在生活好起来,一些老人开始坐不住了,偷偷的联络修宗族家谱,在试探之后,没有遇到阻力,抬菩萨这些老传统也相应而生。又是那些老人,用纸篾或者木头,糊成或雕刻成老祖宗的塑像。到年初几,用竹篾搭成一个神龛,把一男一女两个老祖宗塑像放在里面,彩灯彩花围绕着他们。神龛绑在两根长长的竹竿或木杆上,一前一后几个人抬着,神龛一颤一颤的,轻飘飘的就上路了。全族男丁全部出动,大家族的浩浩荡荡,人多势众,一路穿村过巷,遇到村庄,锣鼓示威般震天响。

到下一个同宗聚住的村庄,所有的人都在路口接着,锣鼓家什拿在手里,每人手里还拿一挂千字头,离抬的人还有百十米,锣鼓先响起来,相互应和着,鞭炮也开始接上了头,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只接到他们的祠堂,小屋场歇会儿就走,大屋场要留饭,这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假如不同家族的两支队伍在路上相遇,有些不安分的后生小子,就喜欢找点乐子,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去寒碜对方,或是平时就有嫌隙的,除了过嘴瘾,手欠的还把点着的鞭炮故意往对方的神龛上扔或扔到人堆里。神龛是纸糊的,衣服是布做的,很容易着火,衣服只关乎个人,忍一下就过了,只当是自己不小心。神龛则关乎一个家族的尊严,你忍了,其它家门兄弟也不能忍,会说你这个屋场上人没用。遇到这个时候,打架是避免不了的。

一般都是当地大姓人家之间的争斗,大姓人家欺负小姓人家,就是赢了脸上也没有光彩。过去现在似乎都是一样的。

蛤蟆垄姓吴,在当地属于大姓之一,每隔几个屋场就有一个吴姓屋场,而且还是大屋场,连续几个不是八九十烟就是一百几十烟。

总有不长眼的。

那一年,吴姓与李姓之争终于开始了,事由源自于抬菩萨。是上南山人带信到蛤蟆垄,说与李姓如何结了怨,需要出人手帮忙。出了这种事,是非得出人手不可的,即使不是去打架,看打架也同样让人兴奋,更何况还关乎整个家族的名誉。没得说,一家一个是必须的,有的兄弟多,自然还不止出一个。

东志三兄弟,他老大,小弟弟也有十八九了,正是好对手的时候。哥仨当然不甘人后。还有,蛤蟆垄人之所以去那么多人,都心知肚明,明摆这是去看热闹的,而且他们明摆着把热闹压在他哥仨的身上。东志都去了,还怕什么。东志一个人能打几个人呀!一听说东志来了,我怕那些人吓得早就躲起来了。上南山人说要把人家瓦片都捻了。东志还带着双节棍。我看见东志虎虎的来了。我们就在后面看热闹就行了,做做样子,哪里还要我们动手呀!你几十岁也来了?我是来看东志的厉害的。

李姓人家住在山上,十几烟的一个小屋场。蛤蟆垄人百十来人稀稀拉拉的散落在上山的大马路上。一副游街看热闹懒洋洋的样子,一个个把手背在身后,嘴里吹着烟,说着,笑着。只有东志哥仨表情凝重,一副凛然。他们哥仨全身武装,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路雄纠纠气昂昂,走路忽闪忽闪的。

快要到人家村口了,哥仨与后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据离他们最近的人说也是东志哥仨后来说的,李姓村场上,乌泱乌泱的,人头一片黑,手里还都拿着锄头耙梳柴刀,满脸凶恶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单等着上山的他们。东志并没有上前施展他高强的武艺,而是选择了跑,更要命的是,他很擅长跑,尤其是下山路,或许他真是受到惊吓,跑步的速度过于出众,飞一般的带着一阵劲风,从蛤蟆垄人的身边掠过,往山下而去。哥仨带着三股强劲的风足以让蛤蟆垄人心惊胆寒。后面的问还没来得及问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就变成了后面的人,一窝蜂往山下跑去。

在这一刻,所有的蛤蟆垄人身上都吓出一层冷汗,刚刚还热得要脱衣服,现在一个个觉得身上发寒,一边穿衣服,一边露出恐惧的脸,相互询问着为什么要跑呀?

蛤蟆垄人连房檐都没看到,就全撤下来了。第二天,话传来了,在蛤蟆垄人如惊弓之鸟般撤退时,上南山十几个精壮汉子从另一条赶到,杀得那个屋场上的人抱头鼠窜,哭叫声一片。上南山每个人都在屋场上撒了一泡尿后,趾高气昂的走了。

这次事件让蛤蟆垄人丢了脸,用蛤蟆垄人的话来说,把头放进裤裆里去了。整个正月大家都在回顾、分析、议论这一事件。如果东志哥仨不跑,蛤蟆垄百十号人,会连对手的面都没看到,就吓成这样,不堪一击,溃不成军。说到底,人家才十几个人呀!一个人吐口痰也要把他们淹死……

东志的事业似乎并没有因这件的事的影响而受损。反而,他的武馆扩大了,家里耍不开,搬到了祠堂里。学员也从蛤蟆垄扩大到团近。东志一个人忙不过来,请来了师弟。这是一个外方人,瘦撇撇的样子,看人横着眼睛,带有一股恶气。

这时,双桥人和南亭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起了矛盾,双桥到县城的小三轮经常在南亭受到欺负。从双桥到县城一翻过亭子山就是南亭,南亭属于六合乡。亭子山因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在此路过,并留下墨宝而出名。从这边上坡到那边下坡见到人烟,五六里路都在山上转,上坡又急又陡,人或车一走到这个地方就觉得僻静得可怕,像是山穷路尽。翻过了亭子山,下山还是山,山与山的缝隙之间散落着一些人烟。

南亭离县城近,这里的人或多或少粘上了小流氓的痞气,坐车不给钱是常事,就是坐车的人也要提心吊胆,那帮无良的小子不是故意冲你吐口痰就是骂你几句,摆明就是挑衅,找茬,逞好佬。坐车的人常常莫名其妙就挨了顿揍。没办法,在人地头上。

两边闹得最凶的时候,年轻人都不敢出门,相互见对方过来的年轻人就打。打人是不要理由的。

东志的武馆自然而然有守土之责。只要有人来招呼,学员们肯定一窝蜂的出动。东志不管,他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妥。不然练武干什么!

暑假,一天半下午,太阳热辣辣的晒死人。有人报信说,双桥街上来了几个南亭崽,挺嚣张,好像是有意来挑衅的。他们在双桥街上打转,似乎是来证明他们好佬。蛤蟆垄离双桥三四里路。一会儿功夫,一帮师兄弟们就冲到了双桥。这天,东志和他的师弟都不在家,他们被邀请到另一家武馆参加开馆仪式去了。这帮师兄弟一到双桥,摆明冲他们几个去的,所以一上来二话没说就干起来了,十几个刚刚练了几天武拳头手正作痒的半大男孩对付两个小子,实在不费力,只当猫戏老鼠,轮番着上前耍开架子,南亭人自然寡不敌众,抱头鼠窜,可始终逃不出包围圈。边上,开店的人,过路的人都饶有兴趣张着嘴笑哈哈的看着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一名斯斯文文的学员,一名大学刚毕业过完暑假就到一所中学报到的准老师。一来觉得自己身体单薄,怕被学生欺负;二来因为消磨时间再加那么一点点爱好,就报了名,练武。打架的时候他一直跟在后边看,并没有动手,其实他根本就插不进手。可看着看着,自己的血就热了起来,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也想投入其中。

谁也没料到:南亭来了几个人。就当这名准老师举起手中砖头的时候,他觉得腰上被什么东西捅进去了又拔出来了,他心里一惊,手中扬起的砖头掉下来,砸中了自己的脚。这个时候,有人发出惊呼,拿刀了。杀人了。场上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时间有那么一刻定住了,所有的眼睛都在寻找,东张西望,最后都落在准老师的身上。准老师用手捂着腰,血从指缝里往外流。所有双眼睛都呆了,随即出现了恐怖、恐惧。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刻涌向准老师。准老师瘫倒在地上,地上立马浸染了一大片鲜艳的红色。那个捅人的男孩,此刻很镇定的用自己的上衣擦掉刀上的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拉了他一把,三个人竟然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战场。等那帮师兄弟们醒悟过来,他们已经不知去向了。

东志来了,东志的师弟拿着双节棍气喘嘘嘘的赶来了。他们圆睁着发红的双眼。准老师已经死了,连离只有几步远的医院都不用送去了,这是派出所的人说的,死了,抬回去吧。

武馆办不成了。

只好外出打工,干些包车押车的事业。

后来,在温州,一帮小兔崽子们当着他的面痛殴他的三弟,他没有出手,连讲道理都省了,只不做声,好像此事与他无关,只等那帮小兔崽子们气儿也差不多顺了,他才起来大喝一声,你们再打。意思很明白,再打我就要不客气了。那帮小兔崽子们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斜睨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嘲笑,说,给你一个面子。

东志曾经说过,他怕他的手重,出手就要出人命,所以他不敢轻易出手。

东志一直没有出过手。

蛤蟆垄人很健忘,已经没有谁记得曾经有一个武林高手生活在蛤蟆垄人的骄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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