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石发现自己四岁的女儿被狼噙走时,太阳正高高地悬在他的头顶,又大又亮,那热热的光焰像水一样泼在地上,一片耀眼灼目。让武石盖上八层被子也想不到的是,在这样的大白天、这样的阳光下,狼竟会肆无忌惮地窜进村子,在他婆姨刚刚拉开大门跑厕所的片刻工夫里,就噙走了正在院子里爬着玩耍的女儿。
女儿的一只虎头鞋遗落在关狼崽的铁笼旁,湿漉漉的,武石拾起来,一股浓烈的尿臊味直冲他的鼻孔,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浑身的汗毛刷地立了起来,似要刺破衣衫。凭这味道,武石就知道女儿是被他一直在捕猎的那匹仇狼噙走的。这回女儿凶多吉少,怕是完了。
武石的心霎时间像冰锤子一样寒冷。
仇狼是一匹母狼,已经和他斗了快一年了,几次交锋,武石都没有成功地将其捕杀,战果最辉煌的一回,是他抽刀仅仅划了一下母狼的屁股,这对于自认为身手不凡的猎人武石来说,真是莫大的耻辱。武石知道,母狼是冲着狼崽来的,狼崽被他死死地锁在铁笼里,母狼在无法救走狼崽的情况下,顺嘴噙走了女儿,这完全是对他的报复。
武石真为自己和婆姨的粗心与松懈而懊悔啊!
婆姨似乎还有所预感,在她刚刚褪下裤子蹲到茅坑,心里就毛躁起来,后悔自己咋没把女儿也抱来,咋就连大门也没闭一下?这样想着心里就越是急躁,越急越便不下来,直把脑门逼出一层冷汗,她的肚子还胀着。婆姨倒是想挽救一下自己的疏忽,就一边用力,一边喊正在场上磙米的武石。场在不远处的村道旁,婆姨一连喊了七八声后,隐约有了武石的应声,婆姨这才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便着。
等婆姨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提起裤腰赶忙跑回院子时,武石手里正捏着女儿的虎头鞋,愣愣地站着,婆娘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没有了女儿,又见院子里落下一溜狼踪,大惊失色,哇地尖叫了一声,随手提上砍柴刀便没命地向村外跑去,婆姨一边跑一边嘶喊着女儿的小名,凄厉的声音让寂静的山庄顿时有一种恐怖的味道。
武石也提起猎枪,紧紧地跟在了婆姨后面……
黄昏时候,武石和婆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他们几乎寻遍了母狼在附近每一处可能出现的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连狼的味道都没闻到,更是没有女儿的蛛丝马迹。
身心憔悴的婆姨一踏进大门就轰然瘫倒在石板床上,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喊去嚎了,只有悲伤的泪水在毫无光泽的眼眶里还打着转儿,不时绝望地抽动,像伤寒病人打摆子一样,传到乱如荒草的头发上,显得内心是那么的悲伤。
武石也困乏地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猎枪,灰头土脸地歪着,像一根扭曲的老木桩子。夕阳完全地打在他身上,红红的,但他的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因为他心爱的女儿被恶毒的狼噙走了,死活不明。
这时,铁笼里的狼崽吱吱地叫唤了几声,亮晶晶的小眼睛怯怯地看着冷冰冰的武石。狼崽是饿了,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给它喝口水了。狼崽见没人理它,就开始大声叫唤,一声比一声厉害。
许是听到狼崽的叫声,趴在石板床上的婆姨,又低泣起来。过了一会儿,婆姨艰难地爬起来,回到屋里拿来了半碗羊腥汤饭,走到铁笼前喂狼崽。不管怎样,狼崽是不该被饿死的。当婆姨正要伸手打开铁笼时,武石刷地站了起来,猛扑过去,挥臂打翻了婆姨手里端着的饭碗,碗啪地摔到地上砸得粉碎。武石怒视着铁笼里的小狼崽,仇恨的火焰霎时烧红了双眼,他哗地举起猎枪,对准了狼崽。狼崽似乎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想要它的命,就十分恐惧地蜷缩到铁笼的一角,睁着如豇豆般大小的眼睛,恐慌地发出了几声吱吱的哀鸣。
婆姨见这情形,疯了似的一把扯住武石举起的猎枪,惊呼道:“别、别!孩子还在狼窝!”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狼嗥,悠长而冷森。在婆姨的激烈阻拦下,武石最终没向狼崽动手,但这是迟早的事!
半个月过去了,武石和婆姨每天都要到笔架山上搜寻女儿,但每天都是失望而归,他们甚至连狼的足迹都没有发现过。武石和婆姨的眼睛都深深地陷进凄怆与绝望的容颜里,他们真不知道可爱的女儿还在不在世上,是不是早被那复仇的母狼吃到肚子里去了?
倒是婆姨对狼崽的喂养一天比一天精心起来,一日三餐,餐餐美食。有几次武石还看到婆姨竟然把饭在自己的嘴里嚼烂后,亲昵地用母指给狼崽喂,还嗷嗷地像哄自己女儿那样爱抚着狼崽,这让武石非常恼火,但出于对婆姨失去女儿悲痛的怜惜,武石还是咬着牙一忍再忍。他想,只要找到女儿的蛛丝马迹,证明女儿的死活后,他就会立刻把狼崽用最残酷的手段杀死,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要说武石与母狼结仇,是在去年的冬天。
其实这笔架山上已经有好些年没出现狼的踪影了,但去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后,武石发现了狼。那天武石套罢野兔,正在月地里往家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后像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老跟着,几次回头,朦朦胧胧的月地里只有灰暗的群山和重重叠叠的树影。
当武石就要走进自家院子时,一对绿汪汪、亮晶晶的眼睛,尖锐地刺向他,他突兀一惊,大喊:狼!随着喊声,那双绿汪汪的眼睛钻入草丛,再也寻不着了。过后武石对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狼起了怀疑,他想即便是狼也肯定不会大胆地呆在村子周围,恐怕是过路的家伙。可就在那天夜里,狼在不声不响中拖走了武石给女儿供奶子的大奶羊,还极藐视地在石板床上放着的奶碗里,撒了一泡臊烘烘的狼尿。
第二天,恼羞成怒的武石顺着狼踪进了笔架山,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找到。整整一个冬天过去了,武石数次进山搜寻偷羊的狼,都无功而返,那狼好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年刚立了春,狼又来了,还多了个狼崽。
武石决心消灭这匹吃了自家奶羊的狼,几乎一有时间他都要到笔架山上转悠。他下过套子,挖过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是时常出没在笔架山上,甚至在他的眼皮底下还成功溜进村噙走了两只鸡。
武石与狼第一次真正的相遇,是在半个月前的一个黄昏,他打了一只野鸡,套了几只野兔,返回到半路上时,一双绿汪汪的眼睛刷地从草丛中射过来,近在咫尺,狼的忽然出现让武石突兀一惊,四目相对,狼并没有急促逃走,而是定定地立在那里,悄无声息地看着他,好像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狼,偷羊的狼,你终于出现了!
武石已来不及举起打野兔的猎枪,他顺手拔出别在腰间的刀,猛一跨腿向狼砍去,举臂刀落之间,狼却从容一跃,嗖地立在了另一边,武石挥手又砍,感觉扫到了狼的屁股上,狼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没入了草丛,只听一阵急响,狼已逃窜到了远处的高丘上,重新站在了朗朗的月色下,举头向这边窥望着,那目光里好像有什么牵挂,随即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嗥叫,惹起一片遥远的狗吠。
武石感到好生猜疑,他想这狼今天是怎么了,牵肠挂肚的,像有什么心事。这正好,既然撞到老子的枪口上,是再不会让你轻易逃脱的!武石这样想着,迅速取下猎枪上的野兔,压上了膛,举枪瞄准了高丘上立着的狼。但距离有点远,这样开枪没多少把握。为了给狼致命一击,武石屏住呼吸尽量向前挪动着。很快高丘上立着的狼十分清晰地展现在了武石的眼前。这是一条非常成熟的母狼,看上去似乎还有猎犬的某些特点。它肚皮松松垮垮地垂着,显得修长而清瘦,一条硕大而光洁的尾巴在皎洁的月光下轻轻一晃,整个身子似乎都要随风飘起来,真给人一种精灵般的幻觉。
狼竖起双耳,不停地扭动着脑袋,目光在远处逡巡着。
看得出,狼似乎并没有去留心武石的偷袭,都十来米远了,它依旧若无其事地立在那儿,眼睛里射出炯炯的绿光,没一点警觉,好像根本就不在乎猎人武石正端着枪靠近着它,它现在已经是大难临头,命悬一发了。这十分反常的现象,让武石手心都出汗了,他不禁被狼大胆的气度而震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征服这匹狼?但他手里的这玩意可不是烧火棍,是真正要命的家伙,任何凶猛狡猾的野兽,见到它都会闻风丧胆、死路一条,这无疑又给第一次同狼真正较量的武石增添了足够的信心。
当狼进入了足以一枪毙命的捕杀范围时,武石迅速地端起了枪,心里自言自语地说:孙子,你这次是完蛋了,你这光芒耀眼的眼睛很快就会熄灭!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狼嗥地大叫一声,一甩尾巴,闪电般一跃,草丛中发出一溜慌乱的沙沙声响后,复归了平静。狼在最后一刻,又一次在武石的眼皮底下成功地逃脱了。武石紧追几步后,发现狼早已随风而去杳无踪影了。武石提着猎枪,喘息在月地里,一脸狐疑与难看。武石感到自己又一次被狼给耍了,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便打不死它,也一定会伤它,那总比让它跑了强啊!武石懊悔着一连拍了几巴掌自己的脑门,转身悻悻地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武石忽然听到有吱吱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越来越清晰。武石被这陌生的声音吸引了,他停住脚步,仔细地辨认清声音传来的方位后,刷一提刀,拨开草丛寻了过去。很快他眼前一亮,月光中,像个狗娃子般的狼崽正在废弃的陷阱里瑟瑟发抖,一对小巧玲珑而又贼亮贼亮的眼睛紧张地盯着他。哦,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母狼舍着命迟迟不肯逃走,是丢不下它这失足的狼崽呀。
武石不由一阵欣喜,他插了腰刀,腾地跳进陷坑,把狼崽救了上来。武石一手提起狼崽毛茸茸的小耳朵,一手拔出明晃晃的刀,在狼崽的脊背上蹭了蹭,狼崽胆怯地尖叫了两声后,就簌簌地看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武石呵呵一笑,把狼崽放在了自己的袄襟里,现在他还不想杀它,他要让婆姨和女儿看看,玩上几天,再剁了也不迟。
武石兴高采烈地抱着狼崽获猎而归。
狼崽的到来,让这个原本平静的农家不再平静。每到他们脱衣入睡的时候,总能听到从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嗥,引得铁笼里的狼崽哀鸣不止。
一天半夜,朦胧之中,婆姨突然把武石推醒,惊叫道:“武石,快看、快看!”正在睡梦中的武石突兀一惊,爬起一看,一双绿汪汪的眼睛从窗口射进来,武石跳下炕,顺手拉了一根顶门棍冲了出去,只听嗖一声,黑影已蹿过低矮的院墙,如离弦的箭,眨眼无影无踪了。
漫长的黑夜复归平静,天际的星星仍旧在眨着眼,周围是黑黝黝的大山,远处传来猫头鹰的怪叫,一阵阵地使人毛骨悚然,近处却又静得可怕。第二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双狼的眼睛又出现在了窗口,冷飕飕、寒森森的。武石又在婆姨的惊叫声中跑出了院子,黑影又在他的眼前嗖地一闪,无踪无影了。
这样两三次后,婆姨说:“这肯定是狼崽的娘。”武石说:“这回咱正好一网打尽!”婆姨说:“算了,看它们怪可怜的,只要再不来糟害,就放了吧,要不这母狼会和咱没得完!”武石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并没有听婆姨的话,而是开始实施自己的捕狼计划。
武石连续在狼必经的路上埋伏了四个夹子,三盘平口,有两盘还是锯齿型的,这些都是为了消灭母狼新添置的家伙,每一件都精钢细工,力量特强,一旦踩上,足能折骨断筋,插翅难逃。可说来也怪,自从武石设下这天罗地网般的埋伏后,母狼再没出现。武石对这奇异的现象百思不解,但婆姨似乎能理解。她说:“可能是母狼看到咱并没有伤害它的崽仔,所以才放心去了。”为了不伤害无辜,埋伏到第五天头上,在婆姨的一再劝告下,武石撤了所有的机关。
可就在他撤去后的第三天,母狼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窜进村,抓住婆姨跑厕所这眨眼间的疏忽,成功地噙走了他们的女儿,而且显得是那样从容老练、不慌不忙;还用一泡尿,给他留下了胜利者的嘲讽。
女儿被母狼噙走的半个月头上,武石终于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新的狼踪,经过两天蹲守,武石找到了狼的洞穴,就在后山腰悬崖畔的杂草丛中,而且就这么孤零零一匹母狼。更让他欣喜的是,他听到了女儿咿咿唔唔的声音,他为女儿还活着感到万分的庆幸!
武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婆姨后,婆姨竟抱着狼崽呜呜地哭了起来。
接下来,武石开始准备营救女儿和消灭母狼的行动。为了确保女儿的安全,武石必须智取。他决定用狼崽引出母狼后,自己冲进狼窝救出女儿,转手再枪杀母狼和狼崽。婆姨不同意武石这个杀狼救子的计划,她想不会这么简单,母狼是杀不得的,只要用狼崽能安全地换回女儿,就算万幸了。
但武石根本听不进婆姨的劝告,他还是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办。
很快在一个阴寒天,武石扛着关狼崽的铁笼和婆姨一起进了笔架山。按原计划,武石把狼崽放到了离狼窝百米远的悬崖边上,铁笼的门搭着,狼崽不会打开,它已经习惯了笼里的生活,根本就没有打开笼子逃生的念头。母狼也不会打开,等它到了狼崽跟前,枪口也就瞄准了它的脑袋。这都是武石经过精心算计好的,万无一失。
狼崽是被武石用黑布罩着带来的,当武石在狼窝旁埋伏好后,他向铁笼前站着的婆姨招了招手,婆姨一把扯开罩子,自己也赶快隐蔽在了周围。重见天日的狼崽一下子愣怔地看着外面,不知所措,惊恐地在笼里转了两圈后,就没命地叫唤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
武石望了一眼岩石上放着的狼崽。就死死地盯住洞口。
狼崽没命地嘶叫了十多声后,母狼突然呼地从洞穴里扑了出来,头刚探出洞口,它又猛收飞蹄,刷地缩了回去,跟着洞内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嗥叫。狼崽听到了母狼的嗥声,嘶鸣得更加厉害,并开始没命地往铁笼外扑,小小的身子竟撞得铁笼瑟瑟发抖。母狼又一次扑到洞口,它仰起脑袋焦躁不安地朝狼崽望了望后,又一声长嗥缩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武石目瞪口呆了,只见母狼噙着女儿噗嗒噗嗒地跑出洞口,女儿浑身赤条条的,母狼噙在女儿大腿上,显得小心翼翼地向铁笼跑去。
武石眼前一片恍惚,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等他清醒过来,端着枪轻脚追去的时候,母狼已经跑到了铁笼前,它放下了女儿。女儿哇哇地哭着乱爬开来,母狼看了一眼,也没去理会,而是伸出嘴巴开始使劲地咬铁笼,铁笼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狼崽也吱吱地朝母狼扑着,但都无济于事。母狼发怒了,它呼呼地啸叫着,愤怒而焦躁地绕着铁笼跑了两圈,突然嗖地蹿到了还在地上乱打滚的女儿前,张开血盆大口,使劲吼着。看到这情景,赶上来的武石被吓昏了头,他急切地大喊道:“妈的,滚、滚开。”但母狼好像一点也不畏惧端着猎枪的武石,仍旧不顾一切地咆哮着要对女儿进行致命的攻击。说时迟那时快,武石的婆姨忽然惊叫着扑向铁笼,她打开铁笼,一把扯出狼崽,对着母狼说: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女儿,狼崽我还给你!母狼突然停止了咆哮,把头转向一边,它居然像人一样懂得游戏规则,放了女儿,向狼崽扑去。
这时武石和婆姨几乎同时飞跑过来救女儿,武石抢先抱起地上的女儿,也顾不得看一眼,就塞给了婆姨,转身去找母狼,许是母狼经历了刚才惊险的一幕昏了头,它竟不可思议地带着狼崽奔向了悬崖。真是自寻死别怪天要命呵,武石紧紧地抓住了母狼这致命的疏忽,拼命追了上去,当母狼终于发现自己的前面已是万丈悬崖,想掉转身子往回跑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它的脑门。
望着枪口,母狼绝望地退了几步,把自己逼向悬崖。
很快,母狼拖着瘦弱而疲乏的身体,立在了悬崖边一块巨石上,喘息不止。等稍缓过劲来,它低头看了看狼崽,伸出血红的长舌添了添狼崽的小嘴巴后,就展展地伸出两只前腿,尽量护着狼崽。狼崽瑟瑟地曲在母狼的怀里,小眼睛内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母狼显然已经知道它和狼崽再也没有了生还的路,前面是武石黑洞洞的枪口,后面是万丈深渊。
武石端着长长的猎枪,一步一步地逼向悬崖。这和上一次是绝对不同了,母狼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再从他的枪口下逃遁,因为它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只有死路一条。但武石必须一枪就撂倒母狼,他不能开第二枪,也不允许开第二枪,他只有这么一枪的时间和机会,他知道自己只有靠得更近,手里的武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才能得到最终希望的结果。
西落的太阳好像全部照耀在了山巅的崖口上,给母狼和狼崽洒了一身温暖与灿烂,但它们已是死到临头!
武石看到母狼并不惊慌失措,也不感到自己身陷绝境。不过它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从前那寒飕飕、冷森森的光芒,而是变得温和了许多,看来狼之将死其色也善呵!这就好,这就说明母狼已经看清了一切,觉得自己再没有必要做无为的垂死挣扎了,只能听任武石的宰杀。
正当武石聚精会神地瞄准了母狼,就要挺身扣响扳机时,婆姨抱着浑身粘满杂草的女儿,踉踉跄跄地跑了上来,急迫地嘶喊着:“武石,别开枪,咱孩子好着哩好着哩!”武石扭头看了眼跑来的婆姨,悬着的心嗵地跌到了实处,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藐视与胜利的表情。现在武石完全可以放心地开枪了。他要让这脆亮的枪声响彻笔架山头,让这狡猾的母狼永远消失。
就在这当儿,母狼忽然长长地啸叫一声,跟着婆姨怀里的女儿,像被什么猛刺了一下,哇地大哭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手舞足蹈地要挣脱母亲的怀抱,武石的婆姨死死地抱着,女儿却像发了疯一样,两只小眼睛瞪得血红,在母亲的身上脸上又咬又抓。婆姨大惊大骇、满脸失色,她一边迫切地哭喊着武石,一边把疯也似的女儿放到了地上。武石回头一看,他和婆姨都惊呆了,只见女儿蹒跚着小腿,呜呜哇哇地嚎叫着,竟向岩石上立着的母狼扑去。武石下意识地扭身去抱女儿,母狼见机噙起狼崽嗖地跳下岩石,动如疾风,猛地蹿向另一面的小土包。
但更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母狼忽然也不跑了,只见那狼崽挥动着四蹄,吱吱地尖叫着,啪嗒一声从母狼的嘴里挣脱,就势一滚,站起后抖抖身,竟向武石和婆姨这边蹒跚跑来。此时此刻武石正为狡猾的母狼神奇般的逃脱而懊悔不已,没想到这个刚刚失去的机会,转眼又回来了,武石把手里的女儿塞给婆姨,可婆姨却没有去接,而是弯腰拾起地上的猎枪,啪地扔在了一旁。
这时母狼已回过神来,它刷地扑向狼崽,拦腰一叼,疯也似的窜向了远处的高丘,突然它又停下来,回头向这边看了看。然后一跃,消失在了苍茫的山野中……之后,笔架山上偶尔也传来过狼嗥声,但狼却再没有进村侵扰,远处的荒山野岭似乎也有了一种和谐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