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先生搬到姑家的旧居,开个小店。周围居住的人天南海北的,做什么的都有,很是复杂,再加上我本体弱多病,也就宅在家里不与那些邻居相交。
正审稿时,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忙从里屋迎出来,以为是来人买东西。却只见店门半开着,并没有人。心想:大白天的,总不至于会是进店偷窃的吧。
一壮实的中年妇女站在大道上四处张望,见我从店中走出,脸上硬挤出笑容:“店里有人啊!我没敢往里走!”说话间,头向一旁的公厕扬了扬:“有个老太太摔倒在厕所里了,挺胖的,我一个人扶不起来,能和我一起把她扶起来吗?!”
我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老太太……挺胖的……倒地了……扶起来……扶?还是不扶?媒体中炒得火热的有关老人倒地扶起与不扶的纷争一下子涌进脑海……
片刻的犹豫后,再看那中年妇女,一脸的茫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心底那“爱管闲事”的本性唤醒我的好奇心:“你是怎么发现的那老太太?你认识她吗?你知道她家在哪吗?”一连串的问话使中年妇女象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局促,说话变得断断续续的:“我……不认识……我要上厕所……着急……她就倒在门口……还吓我一跳……她家好象在那边!”中年妇女抬手指向远方。
“哦!这样啊……”我开始为刚才那“冷酷”的犹豫感到惭愧:虽然对周围的人不熟悉,但必竟是家门口,必竟是邻里,必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既然能来这上厕所,家应该离的不远。这样,麻烦你去问问她,家在哪里,要么我们帮她打个电话,要么帮她去家里叫人来把她弄回家,老人摔倒不要轻易去扶,也不知道她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咱们别再帮了倒忙!”听我这么一说,中年妇女的局促不见了:“我刚才问过她了,她说家里没人,都出去打麻将了,让我把她扶起来就行,她还说她是因为有病才摔倒的……”
听到“打麻将”和“有病”这两个词,我心里就涌上了无名之火:让一个有病的老人独自走出这么远上厕所,家人却有闲心去打麻将,真是岂有此理。她家里人尚且如此,我也不想过多的“管这闲事”了,刚刚的惭愧又跑得无影无踪了,就对那中年妇女说:“你看我这店里也没人,不方便走出去太远,再说了,我过去也没用,我身体不好,一点力气都没有,麻烦你去问问那老太太,找个男的扶她起来行不,她那么胖,怕是一般人也扶不起来。”
那中年妇女忙奔向公厕。旋即回来,脸上带着笑意:“那老太太说行,也说她身体没事,只要能把她扶起来,她自己就能走。”得到老太太的首肯,我们开始四下张望,周一的上午,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哪里能看到有闲人在街上走啊!
也许是自私和自卫的心理在作怪,潜意识里不想“惹这是非”,所以,一直都是“走在岸上看风景”的不急不火。也许是中年妇女的“热情”感染了我,让我那“爱管闲事”的本性又回来了,正在此时,一直在前面院子里干活的先生远远的走过来。一直左右摇摆的“爱管闲事”的本性终于安定了下来,我大声的喊着先生:“怀明,快过来帮忙!”就跟在那中年妇女向厕所奔去。
拐过厕所门口的挡风墙,看到了仰面倒在地上的老太太,肥胖的身体倚靠在那挡风墙的墙角处。老太太脸上平静得让我很意外,没有想象中应有的痛苦。
也不知道老太太在地上躺了多久了,忙问:“你摔坏了没,我让‘我家他’来扶你起来,行不?因为我没力气,扶不动你!”老太太的声音同她的表情一样平静,象是在说别人的感受:“我没事,就是倒了自己起不来了,你是叫怀明来扶我吗?行!”
听老太太能叫出先生的名字,我悬着的心有底了,忙高声喊先生过来。因为不放心店里,再加上怕自己病弱的身体受不了老太太接下来会出现的痛苦状况,嘱咐先生把老太太送回家,就回屋了。又坐到电脑前,无法再安心审稿,心里总是想象着老太太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
胡思乱想中,先生笑着回来了,嘴里似自言自语:“这老太太,真是的——”我忙问:“她是谁啊?你把她送回家了?”“她是我姑年轻时的同事,来家里玩过……她说不用送,自己还得接着溜达呢——”先生看着我好奇的眼神,接着说:“她总那样,脑血栓后遗症,天天在街上到处溜达,在家呆不住。”
网络上的纷争我不想再去看,刷出鲁迅的《一件小事》,点开看着,心里有些异样:这《一件小事》上学的时候理解得很透彻,心里也依然记得很清晰,此时,荧屏上一字一句的仔细读起来,却找到了自己那被世俗沾染了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