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陈奕迅的《十年》带出了他仅存的那点傻气——想听D亲口说说当年对他的看法,但在D面前,他无法开口,只能借助网络慷慨表达,D瞬间打出一排灰黑小字:那么早的事情,我记不清了。
冬天,H喜欢坐在太阳地里吃甘蔗,不一会儿面前就铺满了白花花的渣子,这渣子好比他彼时的坦然,边吃边刻意将其堆高,堆到累了,干脆躺在草坪上,嘴边还存留着甜腻的汁水,迫不及待地涌向梦境。
到了晚自习,他怂恿同桌下五子棋,用笔在纸上画,同桌画了两盘皆输,看看时间,再没底气画下去,H仍旧不自习,一人分饰二角对弈。晨读更糟糕,他不是迟到就是趴在座位上睡觉,老师宽容地笑笑,甚至不惊醒他。期末考试前,H打了一个下午乒乓球,休息的间隙把地理书给看了,第二天考了高分。有同学问道:“你靠什么学习这么好?”H说话酒窝深深,一脸坦诚:“我也不知道啊。”同学嫉妒的是H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
严格说来,他算不得好学生,从来不考前三名,最后考上个二线的名牌大学,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周围所有人都在你追我赶奋力准备高考时,H知道并执行着“学习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的信条,他把生活的另一部分都放在了喜欢女孩儿D身上。D坐在前排,面容平淡,沉默寡言,每天只留一个瘦削的背影给他,他只能在上体育课或是食堂吃饭时,悄悄看D。
有一次,D穿了一件米白色的乔其纱衬衫,质地轻薄,能轻易看到衣服里面的白色背心,以及背心肩带上的五彩花边。H略微有些脸红,但又忍不住抬头再看,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和D说些什么。说什么呢?他在自己的草稿本上写满了D的名字,也没想出该说的话。一直到毕业典礼的时候,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校长诧异地半天没合拢嘴巴,同学里却是一片骚乱,掌声经久不息。他借着人群和掌声,借着“有情人”这样庞大的字眼,终于表达出内心汹涌的情感。可惜,得到的回应全不是他想要的,看不到D娇小的身影,他立刻有些后悔——这种表白似乎充满了傻气。
大学里,H每周给D写一封信,开始他小心翼翼地谈着自己的近况和趣事,对感情只字不提。D从不回信,他以为是种默许。后来称呼也从小D慢慢过渡到Honey,D还是沉默。他终于不再享受沉默,试探地写了个自己对一女孩倾慕的故事,该女活泼开朗有朝气,运动超凡身材好,于是每天都想看到她。虽然他下一封信立刻揭开真相——那不过是游戏《心跳回忆》里的女主角清川望,D还是巧妙地抓住了两封信之间的间隙回了唯一一封信,她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把当年那句情话原物归还: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学毕业后H在某大型网站谋得一份好差事,娶妻生女,生活小康,令人羡慕,在我们班算是事业家庭双丰收的典范。同学聚会,陈奕迅的《十年》带出了他僅存的那点傻气——想听D亲口说说当年对他的看法,但在D面前,他无法开口,只能借助网络慷慨表达,D瞬间打出一排灰黑小字:那么早的事情,我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