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对相濡以沫六十年的老夫妻。
二十五岁那年,经人介绍他们相识。他们交往的次数不多,每次他都规规矩矩,相敬如宾。他的言行打动了她,渐渐地觉得他就是她一生的依靠。
二十六岁的时候,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毛料礼服,胸前戴着小红花嫁至他家。新婚夜,他稍醉,看着他粗犷的眼眉和高大的身躯,她内心忐忑不安。他似乎看清了她的心底,温柔呢喃:“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他知道她娇气,又不会做饭,从此,他承担起厨房里的重任,摆在餐桌上的佳肴多数是她喜欢吃的,一年,两年,一直到数年。
二十八岁,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她生下鲜花一样的女儿。因为难产,她生了一天一夜,产房外面的他,瘦了一圈。看着虚弱的她,他眼圈红了,颤抖着低声说:“对不起,都怪我,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们娘俩好!”她问他:“你喜欢女孩吗?”他说:“当然喜欢啊!不过,我担忧女儿将来会受你这种痛苦。”
四十五岁,送女儿上大学。离别的站台上,她忍着泪叮嘱女儿万千事宜,他抚着她的双肩说,孩子是去深造,为将来前程打好基础,并嘲讽她是小女人姿态。
五十四岁,女儿穿着洁白的婚纱,笑若桃花地成了新娘。她看着空荡荡的家,心酸流泪。他扶她坐在沙发上,调侃地安慰,现在多好,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享受清静的二人世界。
六十岁,他退休了,领着她四处旅游。在云南的山顶,他借着大片的野生山姜花感慨地说:“这一生,与你生活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若有来生,还会和你在一起。”她笑骂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肉麻。
七十岁,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八宝粥,孩子似地说:“老太婆,你吃下这碗粥之后,想想,你这辈子嫁给我亏不亏?我对你好不好?”这两个问题他已经重复几十年了,每次她总是笑着无语,其实,她一直在无声地说:“不亏,你真好!”
八十五岁,她躺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大床上,泪流满面。半梦半醒间,似乎又看见了他那粗犷的眼眉和高大的身躯,听到了他在轻声呢喃,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睁开眼睛寻找,却发现早已时过境迁。她捧着他不同年龄的照片,自言自语,你呀,心细如丝,自从嫁给你,每个结婚纪念日,我的每个生日,你都记得清清楚楚,说着说着,泪珠融入了照片里。
爱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要用一生的光阴来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