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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座天桥上,759天前我和麦秋在这儿相识。
如今,应了那句旧话:物是人非。相同的只是我的身旁依然陪着一位男生。walkman的声音分向他的左耳我的右耳。我们不是恋人,他只是我亲如姐妹的晖弟。一年前的这座天桥上,伏着和我不期而遇的麦秋。一年后,还是一个没良心的男生,晖弟。他正随着walkman的音乐打着拍子。用手,也用脚。一脸的灿烂笑容。我一直怀疑他是否发育成熟。他考上大学的那年,我还像小学中学时那样牵着他的手,听他父母我父母的嘱托:路上照顾好晖弟!其时,我没有握着一个异性的手的那种感觉,我知道,他也没有。谁让他从小就跟屁虫样地跟了我近20年呢?谁又让他小我4岁呢?他只是个早慧的孩子。叫我姐的声音那么自然,我早已习惯了他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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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学生活只剩下3个月了。我开始用求职来抵挡失恋伤痛的侵袭。晖弟有空的时候,也会用我们共有的那辆破自行车载着我四处赶场递简历。将要离校的伤感那么深重地感染着每一个大四的学子,当然,也包括像我这样多愁善感的女生。校园里丢弃的书本,三三两两赶着照毕业合影像的人群,像秋季里昭示冬季来临的落叶,无奈中透着萧瑟。还有像我左手一样的晖弟。他很无助地度过了高中的最后一年,然后又毅然在志愿上填报了我所在的这所大学。
这个十几年前我们曾一起在家门口的公共水池共浴过的晖弟,他一直是见过我裸身的惟一男生。即使在今天,我也像他习惯我那样,习惯了伏在他的背上为另一个男生伤悲,习惯于和他一起去买女式内衣,习惯于在他面前换掉外衣时的坦然目光。是我,领着这个与我毗邻而居的腼腆男孩读完了小学中学,但我不能再领着他走出大学的校门了。他还要一年才能毕业。其实,我也有欠他的时候。当我和麦秋闹别扭的时候,是他,陪着我消磨掉了那些无聊的时光。陪我喝酒,还要把酒醉的姐姐送回宿舍;11点多时,还会被我随心所欲地从床上叫起来,仅仅为了在我心情别样的月光下照一张合影;站在冰冷的楼顶上为我从一群追求者中认真地挑选出我最新的恋人:麦秋。而麦秋却恩将仇报地吃着他的醋。就连最后和我分手也把他当作一个借口。全校的师生都知道我们的姐弟关系,都知道能在校园里大大方方地牵手并行的只有我和我的晖弟。那天从西单回校的途中,地铁猛然启动的惯性使他的手一下子扣住了我盈盈的左乳。他的脸,霎那间红到了耳根,一路上都不敢拿正眼看我。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他已长大成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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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深圳的一家台资企业。对方的要求是,毕业之后立即去报到上班,公司的一个大项目正急需人手。上到大三的晖弟第一次孤零零地回他的老家,也是我的老家。我想像不出,没有我他怎么踏上回家的路。当我为他准备好路上的吃喝时,莫名地生出一种失落。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要控制我自己,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装着漠不关心你……”车站广播的音乐就像一根导火索,我的眼眶“突”地一热。转过身,揉揉太阳穴,我不情愿让他,还有这个车站的陌生人,怪怪地看我。
当火车启动,我看到晖弟贴着玻璃挥动的小手,还有眼里闪动的泪花。或者,只是我的泪水,映射到他的眼眸。站台上,响着愈来愈痛的曲子:“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让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我的心底漾着的是满怀的亲情,我想,他也一样。
等我回到老家时,晖弟已经开学。他的父母说,没有了你,晖弟一个假期都无所适从,他决心毕业后分到你们公司,和你一起工作。我不知道他是习惯了我还是离不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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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纯净的校园出来的我,常常在功利的社会面前手足无措。商界男人的儒雅早被物欲所淹没,我日渐怀念我单纯如白纸般的晖弟。想小时候我们在一起时数过的星星,想我们坐在门前的小凳上听老人讲故事的那些个晚上,想他天真无邪地盯着我看时的眼神,想他灿烂而又肆无忌惮的笑容,想他帮我筛选男朋友时傻乎乎的劲儿……上班下班的路上,空荡荡的小屋里,总以为他就在我的身旁。及至转过头要和他说话时,才发现他离我是那么遥远。然而他又无所不在,左右着我的一切。离开了他,我青春的生活好像只有回忆充实着。我就这样躺在温暖的过去里,回避着周围的无聊男生。当然,是与晖弟相比。
藏了二十多年的心绪,开始吞噬我看似坚固的灵魂。我自己也闹不清,是不是因为以他作标准才拒绝了身边同事的示爱,至今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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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过无数次的电话,还是觉得上网聊天更放得开。他的内向,在没有声音的羁绊下,显得更真实、自我。然而他还是那副懵懂样,“姐”字打得更频繁了。也许,我在他的心中,只是一个没有性别概念的同伴!而我,睡梦中醒来,还能感受到他触到我左乳时的指温,在寂寞的午夜,忽然有了异样的情愫,真真切切,尘世男女的情欲。我常常盯着挂在床头的照片发愣。那上面全是我和晖弟各个时期的合影。手,一遍遍地摩挲着照片上那张有些青涩的脸。所有这些,只能反反复复地证明着一个用俗了的词: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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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天气一直温和得让我难以适应。在我的印象中,深圳好像一直都是蓝灰的天,低沉的云,闷倦的空气。这座新城因此而显得忧郁而孤独。圣诞节到了,我24岁的生日也到了。麦秋发来的e-mail,希望在远离了晖弟的环境中继续我们的恋情。我只有苦笑。麦秋的话已经荡不起我心中的涟漪。他哪里知道,正是因了他的借口,才让我开始用异性的眼光来看晖弟。也许,那个时候我的心里真的如麦秋所言,潜意识里爱着晖弟。他看得清清楚楚。700多个朝朝暮暮哪能抵得上20多年7000多个日日夜夜的相濡相知?往年的寒冷那么让我诅咒,现在却成了我想家的理由。白色的圣诞节,我和晖弟在大学里度过的那些个生日,全成为我记忆中泛黄的照片。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会记得今年的此时吗?或者,他只是把我当作邻家的大姐,母性地照应着他无心的人生?
晚上,我在温暖的深南大道上徜徉,激荡的心像没有了着落的浮云。圣诞节的气氛早被商家点燃,但我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到了网吧,打开qq,晖弟的灰色头像在那儿不停地晃动,上面只留着一个网址。再点,屏幕上雪花纷飞,一男一女的背影在漫天飞雪中手牵着手。《雪人》的音乐贯穿始终。“好冷,整个冬天在你家门。are you my snowman? 我痴痴痴痴地等。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动画中熟悉的男士服装,围巾,手套,颜色和样式,全是我以前织给晖弟的。美极了的flash,结尾处打出了一行变幻着色彩的字:送给和我朝夕相处的絮姐。由下而上,徐徐升起一朵鲜红的玫瑰。这是迄今为止,晖弟送给我的最具性别色彩的礼物了。我坐在那儿,想着雪花静静下落的热闹劲儿,仿佛又回到了家乡。幸福,被一个小男生呵护着的幸福,竟让我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或者,他也在暗示着什么?好像永不言爱,却始终洋溢着温馨的手足情意。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are you my snowman?”他曾经被我暖过的双手,我一针一线织就的毛衣,能暖化我心里的snowman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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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生活枯燥地延续着,除了和晖弟聊天的时候。有一天,当他在qq上问我有没有新的恋人时,我告诉他,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爱之图”。岁月的来去使你心中爱人的图像一直在修改、订正。此时我心中的“爱之图”与先前大不相同,它越来越清晰明朗,那就是清纯与内向,最好还有些傻。这个呆头呆脑的小男生还是一窍不开地回应:“那你找着了吗?”急切中透着慌张。摊上这样不开窍的人你真是没办法。我真的再也找不到坚强的理由了,只有放下淑女的架子,祝英台般一步一步地“勾引”他。“我终于找着了。他像你一样比我小4岁,我不敢向他示爱,怕他拒绝。”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人家是女孩子嘛!”然而他还是一点儿反应没有,哪怕是迟钝一点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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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要离校了,上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电话打到宿舍,也很少找到他,想必是和我当时一样地忙于求职。只不过,车的后座上没有了我。我有些不甘,常常想到他为我制作的那个flash。当他用我织给他的围巾手套做道具时,他的内心真的就没有泛起过儿女私情?当他把玫瑰当作献给异性的礼物时,难道心中就没有藏着柔情?flash制作的如此精致,费尽心机的背后真的只是姐弟情深?自卑,又常常让我安于幻想。大他4岁的岁月让我在他的心中少了异性的色彩。我甚至龌龊地想像,如果我再一次在他面前褪得仅剩内衣,他会有什么反应。趁他离校前,我想披着自尊的外衣再作最后一搏。我在深圳的大街小巷里,一家又一家地查我们聊过天的网吧,把我们在qq上的恣意时光全拷到软盘上。当他收到这两张被我命名为“网事情缘”的软盘时,不会依然不解我的风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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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又季节性地忙碌起来。各部门不停地加班,忙到深夜12点多时,经理通知我赶紧到火车站接一名新分来的大学生。我疲惫地接过那块接人的牌子,看也懒得看就随手扔到了出租车的后座上。凌晨1点20分的车站,冷冷清清。远远地就见有人在出站口翘首以待,熟极了的身影。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瞥一眼躺在后座上的牌子,上面果然是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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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他,我用去24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