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刚工作那两年,我总是打电话向老家的父母亲问候,一番嘘寒问暖之后,父亲便在电话里说:“你小子别总是来汤汤水水的,给老子来点儿干实的!你读书把家里给掏空了。”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世间实在的东西莫过于钱了,于是,我总是隔三岔五给父亲寄些钱回去,虽然每次钱不多,也实属难得,因为刚工作收入有限。
父亲后来在乡下承包了村里的桃林,我也在城里娶妻生子买了按揭房,姐夫带着姐姐外出打工,没几年当上包工头就买了小车盖了小洋楼。
我给父亲打电话的次数逐年减少,飞到父亲手上的汇款单也没有从前多了。父亲当然不高兴,打来电话训斥:“你小子现在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电话可以少打,单子不可以少寄,哪怕100或50也要给老子寄。”
“爸,您现在还缺钱花呀,您不是有桃林了吗?”我心里有点儿不高兴。
“卖桃子的钱不够买肥料和农药,一年四季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还情送礼不要钱呀!你妈三两天一个小病不花钱呀……”父亲像个老婆婆在电话那头唠叨起来。
父亲是听到我以后每月给他按时寄钱的许诺才把电话挂上的。
“爸也真是的,不替我们想想,每月房子贷款那么高,孩子又上全托,整天就知道在儿女面前‘哭穷’,姐夫现在一年给他的钱也够他和妈花的了,还要伸手向我们要。”放下电话,妻子在我身旁埋怨父亲,我也不能责怪她,家里日子的确过得捉襟见肘。
“从下个月起,我把烟戒了。”我站起身扔下烟头对妻子说。
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父亲在桃林里转悠被毒蛇咬了,当时父亲以为是被藤刺剐了一下没在意,因为现在乡下也很少见到蛇了到了半夜,父亲的腿剧痛起来,母亲束手无策。
当亲戚好不容易找来一个专解蛇毒的人时,毒性已攻至父亲小腹,解毒人无力回天,只能用草药稍缓毒性攻心。
我赶回老家时,父亲快不行了。他像没事似的笑着对我说:“老子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我半跪在父亲床前,抚摩着父亲那浮肿得跟盆粗的腿,眼眶湿润,不知所言。
父亲从枕下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我说:“这里是15万块钱,一半是你和你姐给的,一半是我自己这些年挣的,足够拿去交你余下的8万块房贷款。知道你日子过得不易,可老子为什么还要向你要钱?你刚工作时没媳妇儿管,怕你挣一个花一个。结婚了,老子想看看你是不是怕老婆的‘耙耳朵’,其实是想看看你那个城里媳妇是不是孝顺。有了桃林还向你要钱,因为村里张老汉李老头儿总是去镇里时在老子面前显摆他们的儿子寄钱了。老子能认输?自己儿子好歹一个大学生,吃着皇粮。儿啊,你汇钱的单子,就是老子的面子……”
两天后,父亲去世,我跪在父亲坟前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