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小群找我来办户口,因为她的姐姐是社管人员,而且一直没有见过面,出于工作的需要,我找了个话茬跟她聊了起来,想从则面了解一下她姐姐的近况,没想到小群的话匣子一下了就打开了,而且把家里的事情都给我倒了出来,而这些家事有一大半是关于她的父亲的。在她的嘴里父亲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开口闭口就是:他X的,这个混蛋! 俗话说:家丑不能外传。但小群好像没有任何的顾忌,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辱骂着自己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个修自行车的,家里虽然穷,那个男人什么都不行,就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们曾经有过自己的远大理想,在学校也曾经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但父亲让现实变得残酷。一个连自己生活都难以维系的酒鬼,又哪来的钱医治自己的母亲,在他们幼小的心目中,母亲是被累死的,母亲是被气死的,母亲是被这个男人害死的,从此他们姐妹俩在没有母亲呵护和父亲的关爱下成长。为了过活,他们只能辍学做工,十六岁是花季,十八岁是雨季,可对她们来说都一样。在社会上,她们学会了抽烟喝酒,学会了玩,学会了四处找钱混生活。只要她们在外面惹了事,回到家里给父亲知道了,除了打就是骂,于是她们学会了瞒,所以父亲不知道她们在玩什么,从哪找钱,在外面交到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当然,他也没空关心这些,他一如既往的过着糜烂的生活,喝他的酒,赌他的钱,等女儿们把做工得来的钱拿给自己来支配。直到姐姐被警察送去戒毒,父亲才懂得姐姐在外面染上了毒瘾。戒毒所里,父亲还是像往常那样骂着姐姐,结果是姐姐的一巴掌让他停了口,父亲丢下几件衣服和一点钱就,转身就离开了,从此姐姐再也不管那个男人叫爸了。
姐姐的毒瘾断断续续,前后进了几次戒毒所,都是小群在关心照顾着姐姐。小群的脾气倔强,性格好强,她不停在努力的摆脱困境。终于,她在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不但可以给钱父亲,还可以兼顾姐姐的生活。可命运总是时不时拿一些人来开玩笑,一场车祸差点要了小群的命,也要走了小群几乎所有的积蓄。姐姐当时正在戒毒所里戒毒,在小群生命垂危的时候,只有一个好朋友陪在身边,而父亲一直没来看过自己一眼,更可恨的是,小群从好朋友口中得知,事发当天父亲不但不来,还对那朋友说:干嘛不撞死她,这个没用的东西,又要花大把的钱了。就是这句话,掏空了小群的心,她明白了在父亲心里,他们姐妹从来都是没用的东西,父亲只想着自己和她们挣来的钱,她的一切隐忍和付出都换不来这个男人半点的尊重,从此她跟姐姐一样,再也不管那个男人叫爸了。
我就坐在小群的对面,她边说边用阴冷的目光直视着我,不时的露出得意的冷笑,我觉得她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着自己的父亲。对她来说辱骂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她的一种宣泄和快乐,但也越发的使她痛苦,因为泪花在她的眼里打转,只是没有落下来。二十年的遭遇,两个小时的倾诉,我听得入了神。
这些年,小群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这些都得意于她经历的痛苦。她的姐姐也戒除了毒瘾,前几年刚刚嫁人,有了自己的工作、家庭和孩子,生活过得很平淡,也很快乐。小群跟我讲,其实她知道我想通过则面了解她姐姐的情况,因为她姐姐吸过毒,但她叫我不要再去找她姐姐了,因为姐姐有了新的生活,姐姐不喜欢警察的出现。至于为什么跟我说得那么我,她也说不清楚,我们素昧平生,可她见到我后就突然有了想把这一切都讲出来的冲动,于是她说了出来,这也许是一种缘分吧。她还告诉我,她们几年前已经跟那个男人脱离了父女关系,她们不会去管他的死活,几年过去了,她们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死是活。
能够听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对自己的倾诉,倾诉自己的亲情是如何逝去的,对我来说应该是幸运的,这值得我去思考,值得我去探源,因为我也是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