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向
日寇就在山脚的公路上行进,与之平行的山道上,走着一群少年。峰峦巍峨,云雾缭绕,林木葱葱,夕阳金辉里,现出天国般境象。少年驻足惊叹:“好一派河山!”
70年过去,这群人,都垂垂老矣,可少年流亡的情景一如昨天。因身处险境,更添浪漫奇幻。其中一人打开记忆闸门,响应纷纷。
作为一个编辑,我听到了很多亲历者的讲述,于是我知道,那群少年,最终走向了哪里。
其中最悲壮最浪漫的,是辗转走到了昆明,就读西南联大、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在新中国建立之前为理想捐躯的江文焕,其时他的妻子程正迦不到30岁,他的儿子1岁。他去出席一个会议,在船埠头与妻儿告别,即为永别。
江文焕给妻的信,如今陈列在杭州云居山革命烈士纪念馆,已经90高龄的程正迦,在福利院的轮椅上,唱起当年丈夫唱给自己的情歌: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你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
其中最才华横溢的,是背着《综合英汉大词典》走到大西南,就读政治大学,因挑战专横的学校训导长被开除,抗战胜利后考入《大公报》并被派驻香港,最后成为一代大侠的金庸。
其中人生相对比较平稳的,是金庸的同窗好友、现居杭州的退休中学教师王浩然。
其中最坎坷、最倒霉的,是王家宝大爷。流亡路上,只因那个地方有书读有饭吃,还有可能实现他小时候当将军的梦想,他和几个同学一起去了贵州息烽,一脚踏进了培养军统人才的中央警官学校。
他算得机警,想及早抽身,也得到了主管毛人凤在辞职报告上的批示“如拟”,他天真地以为自己离开了军统,谁知一辈子都躲不开,坐牢,下放,没有公职,现年90岁了,依然没有养老保障。
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出发,其去向和终点,当初谁能料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