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遗痛,
儿子迷上喝止咳水
2004年2月14日凌晨两点,深圳福田区一栋住宅内,酣睡中的周丽辉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你快到学校来,你儿子潘俊出事了,昏了过去!”儿子班主任急切的声音,让周丽辉一下子慌了神。她赶紧下楼,驱车赶往珠海……
周丽辉是福田区一家金融单位的职员,时年40岁。几年前,因夫妻感情长期不和,她与丈夫离婚,儿子潘俊由她抚养。周丽辉平时工作繁忙,无暇顾及儿子。在她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儿子才极不情愿地转到珠海一所寄宿制学校读书。一周前,她送儿子返校读书时,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会在深更半夜突然昏倒呢?一路上,周丽辉的心绷得紧紧的……
凌晨5点,周丽辉匆匆推开了珠海一家医院的病房门——儿子潘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儿子,儿子……”周丽辉握着潘俊冰凉的手喃喃地呼唤道,可儿子像昏死过去一样毫无知觉,她急得流下了眼泪,“医生,我儿子怎么了?”医生摇摇头,说:“还查不出是什么具体原因,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是饮用了过量的止咳水导致的。”
下午三点左右,潘俊缓缓睁开了眼睛。周丽辉激动不已:“儿子,你终于醒了,吓死妈了!”看到妈妈,潘俊眼神里闪现出一丝惊喜,随即冷漠地说道:“我的死活和你还有关系吗?”周丽辉忙说道:“听到你昏过去了,妈开了三个多小时车马上就赶了过来!”
潘俊依旧不屑:“你和我爸离婚后,硬把我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读书,要不是我这次昏过去了,你会来吗?”周丽辉知道,儿子对她离婚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便辩解道:“我和你爸的事,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你们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们既然要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世上……”潘俊一阵咆哮,眼里弥漫着伤心的泪水,“你和爸爸都不要我了,我就像没有爹妈的孩子,苦闷无聊。听同学们说,喝止咳水能解除烦恼,我就喝了。没想到喝下去不久,就晕了……”
看到泪水从儿子眼眶滚落出来,周丽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丈夫离婚带给儿子的伤害竟然如此巨大,她深深地为把儿子送到寄宿制学校读书而后悔。然而令她大惑不解的是,止咳水就是一种处方药,怎么会让儿子昏倒呢?医生告诉她:止咳水含有可卡因、麻黄碱等成分,喝了之后,异常兴奋,让人会很high,长期过量服用就像毒品一样会上瘾,并出现抽筋、昏迷等症状。
听完医生的介绍,周丽辉一阵后怕,幸好儿子还是第一次喝止咳水。她握着儿子的手,“今后妈妈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几天后的清晨,深圳罗湖区一所中学门口,潘俊转过身来,望着目送自己跨入校门的周丽辉,嘴角露出一丝愧疚而温暖的微笑:“妈妈,我知道止咳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放心,我不会再喝了!”周丽辉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真希望,在一个新的环境中,儿子能重新开始。
渐渐地,周丽辉的心安定了下来。除了是一个单亲家庭外,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变化。她依旧忙碌,儿子还像以前那样听话。
2004年10月的一天晚上,潘俊下晚自习回到家,周丽辉发现他神情萎靡,一进屋就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儿子,你哪里不舒服吗?”周丽辉关切地问。潘俊闪烁其词:“妈,我没事,可能这段时间学习太紧张了吧!”
晚饭,潘俊匆匆吃了几口,便丢下碗,“妈,我没胃口,想去买点零食。”十几分钟后,他拎着两袋薯片进了屋。周丽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发现儿子左边裤袋鼓鼓囊囊,左手捂在上面,似乎刻意遮掩着什么。吃过晚饭,周丽辉打开厨房的水龙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她悄悄向潘俊的卧室走去——只见儿子正贪婪地喝着联邦止咳露!
“你不是答应妈妈不再喝止咳水了吗,怎么又喝上了?”周丽辉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潘俊耷拉着脑袋,许久才说道:“我老觉得活着没劲,看到别的同学喝了之后,无忧无虑,快乐似神仙,我禁不住诱惑,就又……”“儿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喝下去会上瘾,毁了自己呀!”周丽辉痛心疾首。潘俊愣了一会儿,从妈妈手里拿过止咳露,来到客厅,扔进了垃圾桶,“妈,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喝了,真的!”
嗜“水”成瘾,
妈妈辞职以毒攻毒
不久之后,因为一个人的介入,潘俊再次背弃了自己的承诺。
2004年12月的一个周末,周丽辉把新认识的男友刘银敏带回家,对潘俊说:“儿子,这是刘叔叔。”周丽辉希望能重新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给儿子更多的爱。可潘俊根本没正眼看一下她的男友,板着脸走进了卧室。
晚上九点,潘俊走出卧室,径直去了街上。周丽辉怕儿子出什么事,悄悄地一路尾随。在一家药店门前,潘俊停下了脚步。借着药店外的灯光,周丽辉看到儿子打开一瓶什么东西,大口大口地喝着。她冲上去,抢过瓶子一看,居然又是止咳水!
“你怎么又喝上了?”周丽辉狠狠地要将止咳水扔在地上。潘俊夺了过去,“只有喝止咳水,我才能忘记所有的烦恼和忧愁!”“当你喝止咳水的时候,你想过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周丽辉泪眼相问。潘俊冷笑一声,狠狠地喝了一口止咳水,对周丽辉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你和我爸离婚,我就已经很伤心了!现在,你又把另外一个和我毫无感情的男人带进我的生活,这不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吗?你知道我又有多难受吗?”周丽辉无言以对。望着儿子消失的背影,她如坠冰窖。
那以后,周丽辉痛心地发现,儿子的生活已经离不开止咳水了。看到儿子成绩直线下降,身体迅速消瘦,周丽辉的心揪成了一团,几次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儿子,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别喝了!”潘俊不为所动,反而冷眼相向:“这和你有关系吗?”
此后,潘俊痴迷在止咳水中,对学习完全失去了兴趣。不久,他坚决地辍学了,要么待在家上网、睡觉,要么外出与那帮“水友”混在一起。周丽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2008年7月的一天傍晚,周丽辉正在做饭,儿子回到了家,额头上大汗淋漓,像麻杆一样的身体直哆嗦,踉踉跄跄没走几步,“咚”的一声栽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周丽辉连忙拨打了120,将儿子送到附近一家医院。
在医生的抢救下,晚上9点,潘俊醒了过来。但接下来的诊断结果让周丽辉揪心不已:儿子长期在止咳水的侵蚀下,整个内循环、消化道、内脏器官都发生了严重的病变。医生严肃地告诫道:“长期滥用止咳水可导致抽筋、中毒性精神病、昏迷、心跳停止及呼吸停顿引起窒息死亡,必须尽快戒掉止咳水!”
周丽辉不忍看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儿子,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周丽辉的心死灰一片。她知道,如果再不让儿子戒掉止咳水,她很有可能失去儿子!想到这里,一阵阵痛悔和自责涌上她心头:没有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无论大人有怎样的理由都对不起孩子;而在儿子刚迷上止咳水的时候,如果自己能及时重视,儿子哪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怎样才能帮助儿子戒掉止咳水呢?周丽辉咨询了一家又一家医院,得到的答复如出一辙:喝止咳水如同吸毒,目前还没有药物能彻底根治。
看来要拯救儿子,只能依靠自己。2008年9月的一个晚上,儿子在卧室上网,她来到儿子身边,含泪说道:“儿子,这些年妈妈忙于工作,对你的关心不够,陪伴你的时间实在太少,妈妈想辞掉工作,这样能多一些时间陪你,好吗?”潘俊眼睛注视着电脑,声音冷酷得能渗出水来:“随便你,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周丽辉没有生气,儿子的态度,早就在意料之中。
第二天,周丽辉从单位辞职,成为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与儿子形影不离。潘俊以为妈妈此举在讨好自己,喝止咳水更加肆无忌惮了,有时一天就要喝六七瓶,花去近一百多元。一天下午,潘俊的瘾又上来了,但家里已没有止咳水了,浑身发软的他再也没有力气自己下楼去买,躺在床上一边打滚,一边央求道:“妈,我难受得不行,浑身上下就像有千万条虫子在爬,你去帮我买一下止咳水吧!”看到儿子痛苦万状,周丽辉矛盾重重。思来想去,她索性把心一横,来个“以毒攻毒”!她搀儿子来到楼下:“妈妈带你去买止咳水,你想要多少,妈妈给你买多少!”
来到药品批发市场,周丽辉将止咳水一箱一箱地搬上车,然后运回家。车行驶在宽阔的深南大道上,周丽辉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大口大口地喝着止咳水,她的眼泪默默地淌了下来。带着儿子去买“毒品”,谁知晓她这个做母亲的痛苦?可是,如果儿子能尽早感知她的良苦用心,纵然此刻万箭穿心,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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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周丽辉做了儿子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端到他卧室。潘俊瞟了一眼:“没胃口。”说着,拿起一瓶止咳露。周丽辉微笑着阻止道:“妈妈不是不让你喝,可人是铁饭是钢,你吃了饭再喝,行吗?”潘俊想了想,接过了筷子,可他的手老是不停地颤抖。“还是妈妈来喂你吧!”周丽辉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到潘俊嘴边,“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一口饭一口菜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饭菜吃了一多半,潘俊摇摇头,“不想吃了。”周丽辉连忙把一瓶止咳露递给他,“刚吃了饭,最好等一会儿喝。”握着止咳露,潘俊愣愣地望着妈妈的背影,忽然觉得陌生而熟悉,而且,这止咳水的味道怎么是淡淡的……
2008年11月的一天深夜,潘俊起床上卫生间,发现厨房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一看,橱柜上摆满了止咳露空瓶,只见妈妈打开一瓶新的止咳露,往一个空瓶子灌一半,再分别往两个瓶子里注入纯净水,最后小心翼翼地将两个瓶口擦了又擦……这一幕,让潘俊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妈妈为了让自己少遭受毒害,悄悄对止咳露做了手脚!
这一夜,潘俊久久难以入睡。回想妈妈辞掉工作以来,陪他去买止咳露,每天悉心照顾他,从没有一句怨言,他忽然感到自己心中的坚冰正被一股暖流慢慢融化……尽管如此,潘俊依旧无法摆脱止咳露。周丽辉没有放弃,势单力薄的她多次打电话和前夫沟通,希望联手拯救儿子。
久违的亲情让潘俊潸然泪下:“爸爸妈妈,你们放弃我吧!只要活一天,我就一天也离不开止咳水。你们为我买个保险吧,不久的将来我死了,你们就能获得巨额赔偿,或许这是儿子唯一能回报给你们的……”
潘俊说得有气无力,字字句句却如针一样扎着周丽辉的心,“孩子,爸爸妈妈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将你带到了这个世上。现在你的身体属于你自己,你有权利处置,可是你要知道,你的生命不仅仅只属于你,还属于爸爸妈妈,属于所有关心你的人!如果你真的决定这样做,爸爸妈妈绝不拦着你!”
周丽辉的话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潘俊封闭的心门,原来,自己在爸爸妈妈的心目中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他们都是爱自己的!他抹了抹眼泪,笑着说:“爸爸妈妈,你们明天就带我去医院吧,我一定把止咳水戒掉!”
周丽辉把儿子送进了医院。经过一段药物治疗后,潘俊回到了家。当天晚上,他的“毒瘾”再次发作,像有千万条虫子在体内乱窜。“儿子,你一定要忍住!”周丽辉将手腕伸到潘俊嘴边,“实在忍不住,就咬妈妈一口吧!”神思恍惚的潘俊一口咬下去,慢慢平静了下来。等他清醒过来,看到妈妈手腕上两排淤青的牙齿印,顿时泪流满面:“妈妈,对不起,我咬疼你了!”在周丽辉的督促下,潘俊喝止咳水的量开始减少,由每天的五六瓶减少一两瓶。
心不碎,母爱就是一面不倒的战旗!周丽辉用母爱与恒心,成功地拯救了儿子。2011年5月,周丽辉一家被评为第八届全国爱心家庭,著名主持人白岩松亲自为她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