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刚一打响,作为红军方的我的战友中就有近一半被“消灭”了。他们身上用于标志“死亡”的装置不断地冒着白烟,向人们宣布着自己的失败。剩下的七八个战友也跑散了。和我在一起的只有班长何胜文。向东100公里是我们的目的地,也是这个山脉的最后一座较高的山峰。从出发地到那座山峰,如果取直径行军,路程还算比较好走,但此路已被蓝军设下重兵,我们只得从旁绕过。
从早上一直走到傍晚,我看了一下表,5点了。我们像是在原地没动,依旧是深不可测的丛林和瓦块云,脚下踩着的依旧是软绵绵的枯叶。总共3天的时间,我们已经用去将近两天,却还在这里迷茫地走着,我的心里开始有点儿发毛。信心一动摇,饥饿的感觉立刻让我无法忍受下去了。我问:“班长,你说我们还走得出这片森林吗?”
“我们有地图,有指南针,怎么可能走不出去呢?我们现在应该在演习的场地之内!”班长十分自信地回答。
“地图还有什么用?那上面标的参照物我们一个也找不着!”
“国亮!”班长突然大声吼了起来,“我们是军人,要记住,战场是残酷的,我们不能因为残酷而失去信心!”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但我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我觉得如果我们再不放弃,真有被饿死或者遭遇猛兽袭击而死的可能。
“战场上的较量,就是生存意志的较量!”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弹尽粮绝,我饿得实在走不动了!还有什么希望呢?”
“怎么没有希望?你看!”他说着竟然掏出了一个塑料袋,透过薄薄的塑料袋,我看到了方形的压缩饼干那美丽的棱角!
他递给我:“吃吧!”
我像是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立刻从他的手中夺过那小半袋饼干。可是,我的手还没有伸进袋子里,就看到了班长那失望的眼神,他仿佛在说:国亮啊,你就这样吃掉属于别人的生命吗?我的手一抖,僵在了那里。好久,我才不情愿地把饼干还给了他。
“这就对了!其实就算没有这点儿饼干,我们也完全能够走出这片森林!但是,它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活下去的保证,所以我们不能吃掉它!”
“班长,我就知道你厉害,你总是会留下一手!”我终于不再担心会饿死了。
于是,我们约定,只要我们还有力气前进,哪怕是爬着前进,也决不吃掉这袋饼干,除非在饿得要死的时候,才可以吃它。
嗒嗒……嗒嗒嗒……
突然响起了枪声。班长立刻像猛虎一样,把毫无防备的我扑倒,紧紧压在我的身上。
“快走!”他把那半袋压缩饼干和画着“敌”指挥所的笔记本交给了我。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后面冒着股股白烟。他被淘汰了!
我一边向蓝军开枪,一边拼命地奔跑。我不小心被树根绊倒了,右小腿摔得鲜血直流,脚腕儿也扭了。我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经过这一折腾,饥饿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我看了看手中的压缩饼干,心想,没有你我还真活不下去!但是,我同时想起了班长的话:它是胜利的希望!想想班长为了我而“牺牲”了,我不禁流下泪来。我把压缩饼干用力装进衣袋里,大步向前走去。
由于饥饿,我的行军速度越来越慢,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我还没有走出森林。这时,我听到了直升机在头顶飞过的声音,更听到了有人通过扩音器在喊:“钱国亮,我们知道你现在安然无恙,但是演习已经结束,你已经失败。你现在拉开烟幕筒,和你走出森林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失败了!可是,我仿佛又听到班长的声音:战争就是生存意志的较量!班长为了我而“牺牲”了,成了一个失败的士兵!我又掏出了那小半袋沉甸甸的压缩饼干,但我又想起了班长的话:“它是活下去的希望,只有在将死的时候才可以吃!”
我试着用枪撑地,努力站起来,结果我真的站了起来。我撑着枪,一步步向前挪动。我不敢再向前看,因为我害怕看到森林的深不可测,我怕我看到它的深不可测时,会拉开烟幕筒,或者吃掉饼干。
直升机还在寻找着我,他们怕我出事。
我不让他们知道我在哪里,因为我怕给班长丢脸。
我就这样走着,眼几乎完全闭上了。我不吃那块压缩饼干,因为我觉得我还不会死,我不能吃掉我的希望。我怕一旦吃了它,真到饿得要死的时候,就没什么能够救我了。
在跌了无数次跤之后,我终于站不起来了,但我还爬得动。如果我爬不动,我就吃掉饼干,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来了!他来了!”
我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我努力睁大眼睛,向前看去。班长他们竟然都在前面站着,他们向我招着手,欢呼起来。
我终于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了目的地。我趴在地上,把颤抖着的手伸进了塑料袋里。我想,我终于可以吃啦!
而此时班长却迅速夺去了我手中的压缩饼干,笑着说:“这不是饼干,这只是希望!”然后他给我拿来了半只烤得喷香的野兔。
后来,我看了班长的饼干才知道,原来那只是块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