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妃,四川万县人,她父亲名叫仲韬,世代行医谋生。安妃九岁时,就能读颂《诗经》了。一日她跟父亲说:“我虽然是个女子,也一定要求自己达到高洁的境界。”她父亲认为这孩子真不简单,将来必有贵富降临。宋徽宗政和元年,太监张迪到四川、陕西选择美时,刘安妃已长成少女了。张迪见她年轻美丽,就把她选入宫内侍候徽宗。徽宗对她异乎寻常地宠爱,对其它宫女轻视如尘土。刘安妃能写文章、诗词,常把自己比作东晋的才女谢道韫。她从不浓妆艳抹,可是那秀美的丰姿,不是彩笔所能描画的。微宗与大臣们饮酒作乐时,一定要安妃在旁边侍候。有一次徽宗叫安妃切橙子赏赐他们,当她走到童贯身旁时,童贯暗中用脚踩她的鞋子,她立刻离开了大厅。徽宗几次派人叫她回来,她总是说:“刚才鞋上的珠子掉了,连好了就来。”等了老半天,徽宗亲自去叫,刘安妃掩着衣襟迎接徽宗,说心口中、肚子都不舒服,所以不能回去,结果她还是没去。她依仗徽宗的宠爱撒娇撒痴到了何等程度。
等到郑皇后入宫后,一天天地把宋徽宗的感情吸引了过去,但徽宗并没有疏远刘安妃的意思。可是郑、刘二人互相嫉妒,甚至在道上迎面走过也假装没看见。徽宗曾经把她们比作娥皇、女英,人们说起这回事都暗中好笑,以为两者间肚量的大小,实在相差甚远。郑皇后忌刻而机智,安妃生来就柔和迟钝,痴心万分,怎么也斗不过郑皇后。最后刘安妃被皇后排挤到东宫去了。有一回徽宗想起刘安妃,夜间派小太监摸黑拿戏马当信物,暗中把安妃接到艮岳宫,旧梦重温,不胜悲哀又欢喜,两人尽情享受难得的夜晚,第二天早上徽宗睡过了头,值班太监仓皇地报告说:“郑皇后已来到了门口,该怎么办呢?”徽宗慌忙披上衣服,抱起安妃,把她藏到夹幕中间。郑皇后一进门儿就问:“安妃在哪儿?”徽宗说:“在东宫。”郑皇后说:“请把她召来。今天我和她一块到温泉洗澡去。”徽宗说:“她已经是打入冷宫的人,不必跟她一起去了。”这时,郑皇后话语更加坚定,徽宗东看西看,无言答对。郑皇后大发脾气,说:“这儿杯盘狼藉,床下有女人遗留的鞋子,昨晚谁来侍侯陛下睡觉了,饮酒作乐到日上三竿还不起来上朝?您先出去接见大臣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徽宗内心有鬼,干脆拉过被子脸朝屏风假装躺下,说:“今天有病,不能上朝。”郑皇后一听愈加气愤,转身一直回到自己的住处。过了一会儿徽宗到夹幕里去找安妃,她已经由小太监监视着步行回东宫去了。徽宗非常气恼就把小太监砍了头,又叫人把安妃遗留的鞋子和首饰包好送去。安妃问送东西的太监:“皇上就这样抛弃了我吗?”送东西的太监小心地说:“皇上不是抛弃您,实在是怕皇后发怒。”刘安妃惨然一笑,说:“怕对我稍加怜爱会惹怒那肥胖下贱的女人,这还不是抛弃我吗?”
刘安妃送了一大笔钱给张迪,请他物色一个词人,模仿司马相如,也写篇《长门赋》,想借此挽回徽宗的感情。张迪这时正一心讨好新皇后,而且也畏惧郑皇后的权势,就答复说:“找不着作赋的人。”安妃就自作一赋。大意说:
碧玉装饰的镜子积满尘埃,描龙画凤的梳妆匣香气全消。绿云般的秀发懒得梳理成新巧的样式,华贵的轻绡罗衫埋在箱底。在香草环绕的宫殿里,我受着寂寞的折磨。日夜追忆那难忘的岁月,真的像废园里的树叶一样飘零,深居冷宫再难见皇帝的踪影。更何况是花心飘漾着离恨,柳叶摇荡着哀愁,春风习习、春鸟和鸣的时候,我倚楼远望,暮色苍茫,听见依稀的箫声而回头;残霞消隐,对着空明如水的月色,我双眼充满了忧愁。几时能再游温泉呢?回想此事徒增伤感;沉重的宫门紧闭,嗟叹青鸟不把消息传递。回首当年艮岳宫那一汪池水,水波粼粼,云影荡漾,宴席上笙歌频奏,我陪侍在皇帝身边。阳光下,乐曲声里闪动着歌衫舞袖,画舫昂着鷁首在池中浮荡。皇帝感情真挚,深情地叙述着缠绵的情意。山盟海誓,愿我们的爱情像日月永世长存。怎奈偏遇心怀忌刻、满脸怒容的对头,她夺去皇帝对我的宠爱,还把我打入冷宫。到哪里去追寻往日欢乐?只有在朦胧的梦中。每逢花开之晨、月明之夜,我心灰意、无颜对春风。想请相如那样的人作赋呈上倾诉哀情,可惜世人无才,不擅词赋。写不尽我的孤凄之感,不觉空中已回荡着报晓的钟声。我陡然长叹,用衣袖擦试泪水,带着没法排遣的烦闷徘徊在高楼。
刘安妃写完此赋,早已啜泣流泪,悲伤的处境让她难以忍受。于是她派心腹之人把此赋送于徽宗,以表达自己的衷情。可谁料,送赋之人又被郑皇后发现并搜出了此赋,就向徽宗告状说:“刘安妃是个下贱的荡妇,竟敢用隐语公开发泄不满,我请求您赐她自尽,要不我就死。”在郑皇后的强硬威胁下,徽宗只得下令赐死刘安妃。
当刘安妃得知徽宗的软弱无能,惧怕郑皇后的淫威后,失望地大哭起来,没等徽宗的圣旨到就投井自杀了。徽宗看着刘安妃的尸体痛哭流泪,他愧对她,是他赐死了她!徽宗亲自作了一篇悼词来祭奠她,并且接照皇妃的礼仪举行了安葬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