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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寻“罪证”

文革中的那一天,一个看上去像学生模样近二十岁的年轻人,他穿着黄军装,手里拿着红宝书,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副革命架式。年轻人他已经是一个革命闯将,头脑中已经装满大义灭亲的忠于思想,他是特地来寻找他亲人的“罪证”。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文革运动,许多家庭在革命的口号下,变得父子、母子不相认,夫妻关系中断,还互相打斗起来。有的子女上斗争台上打骂父母,写材料揭发父母的所谓罪行,无中生有,无罪证捏造罪证,公开吼叫要隔断亲情,划清界线,仿佛要把自己身上流着的血液变为另一个型号。他们用这样的积极行动来表现自己,这样做目的一个就是自己才会有远大的革命前途。

娃娃寻“罪证”

这个年轻人今天怀着革命激情走向一个憨面大耳的老人面前,这位看上去憨面大耳的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范绍增。范绍增见一个年轻人穿着这样的服装严肃地向他走来,时打砸抢正在风头上,全中国上至中央中南海下至生产队及厂矿许多老干部被捆绑游街、挂牌批斗、拳打足踢……

免职冷落了的范绍增一看来者如此威武,他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心中也没有一点恐惧感。他眼睛没有年轻时那么好的视力,直到这个样子打扮的年轻人走到他面前才认出这个娃娃。这个正在上大学的娃娃也离开了学校,范绍增见娃娃面部严肃,不像从前那样礼貌,连一句称呼的语言都没有。范绍增问娃娃:“你也离开了学校?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用得着你这样身份的人管?”

范绍增叹口气,心想娃娃怎么是这个态度,他大声说:“老子能管千军万马,管不了你?”

“今天我就是不会服你这个‘老军阀’管了。我要革命,要和你这个‘老军阀’作斗争。”

范绍增听了怒火涌起,骂道:“你这个娃娃,喝的水没有老子喝的酒多,走的路没有老子过的桥多。老子就看你怎样来斗老子。”

娃娃说:“我有了坚强的革命意志。”说到这里,他指着范将军的脸,“你这个‘老军阀’我就是要和你划清界线,背叛这样的家庭,大踏步地走上造反有理的革命道路。”

娃娃如此言行对待他,范绍增勃然大怒,用洪亮的声音吼道:“你龟儿胡扯,老子是‘军阀’?老子1949年就参加了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是新中国里响当当的革命干部,是人民的勤务员。”说道这里范绍增拿出一个证书对娃娃说:“你龟儿子仔细看看这是什么?这是老子的荣誉证书,是朱德总司令亲自颁发给我的。”

娃娃听了也就无话可讲,他在他面前站了一会,他想怎样才能搞到“罪证”,这样才能算自己是个真正的革命者,他思索了很久都没有什么能作“罪证”。他突然想起了一个“罪证”,他又大声问道:“你还有一根皮带在什么地方?”

“你变得学生不像学生,军人不是军人。你追问老子那个皮带?要老子把皮带拿给你拴在身上?”

“这样的皮带我不会栓的。这皮带是你的‘罪证’啊!”

“老子这根皮带是‘罪证’?这又是什么罪呢?罪从何处来?你妈的,你知道老子拴着这根皮带上前线打日本鬼子吗?”

娃娃连忙接话说:“你那根皮带就是‘罪证’呀,那是国民党部队的军用皮带,你还在保留着,使用它,你这样做不是想变天复辟吗?”

文化大革命爆发了。范绍增因与贺龙元帅有交往,有人要他来揭发贺龙元帅的罪行,范绍增他是个讲实事求是的人,他不愿编造事实来“揭发”贺龙,因此范绍增持这个态度被免职了。

范绍增没想到娃娃也来寻找他的“罪证”,他相信自己是好人,没有做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他相信这样的荒唐岁月会过去的。他怒目拍桌骂娃娃:“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癞子打伞—无发无天。你再跟老子胡言乱语,老子打死你这个奶气未断的娃娃。那个时期的皮带不能保留,不能使用,照这样来说旧社会的井水就不能饮用了?旧社会修的路就不能行走了?事物是一分为二的嘛,你脑子里的思想怎么会变得像这样?”

文革结束了,那些冤假错案也迎来了实事求是的一天,范绍增也被平反了,天上的乌云散了。他被安排为全国政协委员,给他补发工资,增加住房,在河南郑州安享晚年,与世长辞时8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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