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心脏
作者:文海拾贝
医乃仁术，医者父母心。医生，自古以来，被美誉为纯洁善良的“白衣天使”，肩负着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重任。
一
江洲市人民医院的路大鹏医生是一位心脏病方面的专家，是医院活的金字招牌，技艺精湛，已达登封造极之境。
患者的生命在医生的眼里本无贫富贵贱之分，但是路大鹏由于医术高超，常常会有一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慕名前来，久而久之，路大鹏便对那些生活贫困的病人生出些许怠慢和漫不经心。他暗暗的将病人在心里划分为两个群体：富有的和贫穷的。就诊时会予以区别对待。
一天，医院里来了一位老人。衣着朴素，神情痛苦。显而易见，正经受着病痛的折磨。老人的儿子上前紧紧地握住路大鹏的手，激动的说：“路大夫，可见着你了。你一定救救我父亲啊！”
路大鹏上下打量着这一对父子，冷冷的道：“我现在正有一个手术，你们先去排队挂号吧。”
从上午等到下午，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路大鹏。老人已是满头大汗，全身不由控制的颤抖着。老人的儿子紧紧的跟在路大鹏的身后，央求着道：“路大夫，我爸疼得实在太厉害，你看能不能……”
路大鹏打断他，厌倦的说：“你知道吗？治病最重要的是诊断。只有诊断正确，才可对症下药。而诊断的时候，需要保持清醒的大脑。我上午才作了一台手术，需要休息一个小时，你们一个小时之后再过来吧。”
儿子回到老人的身旁，唯有紧握父亲的双手。他心里痛恨自己的无能，两行清泪已默默流下。
老人的声音细弱游丝道：“儿啊，爸的心脏病已经多年了。吃了不少药，还是不见效。我们还是放弃吧。”
儿子使劲的摇头，坚定地说：“爸爸，你不用担心。路大夫技艺精湛，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老人继续道：“为了治我的病，我们已家徒四壁，还借下亲戚朋友一大笔钱。即使有幸得路大夫诊治，医疗费也定要不少啊。”
儿子安慰老人道：“爸，我会想办法的。”
时间终于过去了一个小时。坐在路大鹏的面前，老人已面色苍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和老伴手牵着手，漫步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老伴的笑容是那么甜蜜，岁月不曾在她脸上刻下一丝痕迹；他仿佛又看到自己的儿子在汗流浃背的工作，衣服虽已湿透，却一刻也不曾停下。
这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为了生活顽强的打拼。汽车别墅对于他们而言是不可企及的梦想，一场病痛足以将整个家庭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路大鹏冷冷的道：“风湿性心脏病，需要马上做手术。你们考虑一下，这可需要一大笔钱。”
儿子坚定地说：“做！”
路大鹏摇了摇头：“你们还是先去缴费吧。”
儿子恳求道：“路大夫，你先做手术好吗？我马上就去筹钱。”
路大鹏道：“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我是一名医生，只能遵守医院的规章制度。再说，如果所有的病人都像你们这样，做了手术，一时半会又筹不到钱，那么医院的运行就会瘫痪。”
老人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轻触儿子的手，艰难的说：“儿啊，我们回家吧。”说完，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忍眼睁睁的看着病痛就这样无情的夺去父亲的生命，儿子“扑通”一声跪倒在路大鹏的面前，声泪俱下：“路大夫，只要你救了我的父亲，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大恩。”
路大鹏挤出一丝微笑：“年轻人，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呀。要不，你们去跟院长申请，只要申请通过了，我马上安排手术。”
儿子点点头，疾步如飞的奔向院长办公室。当院长听了年轻人的悲切陈述后，不禁因此动容。他对年轻人说道：“医生本应以治病救人为第一要任。遇到紧急情况，是可以先安排手术，再续缴费用的。”然后开了一张有他签字的申请表，交给了年轻人。
当儿子返回路大鹏办公室的时候，路大鹏并不在。据其他医生讲，好像是去手术室为一位大商人的岳父作手术了。
儿子扶起老人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他能感觉得到老人的呼吸越来越弱……
二
老人离开了人世，儿子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回到了家里。面对白发苍苍的母亲，他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太阳照常升起，生活还得继续。为了治父亲的病，全家已欠下巨债。他需要用年轻的身体去不分昼夜的挣钱。
每日的早出晚归，拖着疲惫的身躯，他强作欢颜。面对母亲的眼光，他挤出无谓的笑容：“妈妈，我撑得住。”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对于这份微薄的收入，他唯有苦笑，同时陷入深思之中。
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酝酿。
一天，他突然对母亲说：“妈妈，我祝福您长命百岁。”
他早早的出了门，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这时街上车流如织，正是上班的高峰时段。他在车流中搜寻着一辆车。他还记得那车的模样，一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黑色大奔。
他看见这辆黑色大奔正在等待红绿灯的通过。这时，绿灯开始闪烁，只剩下三秒钟的时间方便行人通过斑马线。他发现轿车的主人，医术高超的路大鹏医生皱着眉头，显得很着急，因为轿车的轮子已开始缓缓滑动。只剩下最后一秒了，他窃喜，身子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他已重重的摔在了黑色大奔前方十米开外的地方。警车到来的时候，他睁开沉重的双眼，看到了呆若木鸡的路大鹏，也看到了老泪纵横的母亲。
他的手被握在母亲的手里，能感觉得到母亲的瘦骨嶙峋。他的嘴角已开始流血，却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妈妈，来世再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心脏的剧痛，令他艰难的说出自己的遗愿“我要将心脏捐给江洲市人民医院”。
他紧紧闭着眼睛，再也无力睁开，却依稀看到母亲领着这次交通事故的保险金过着稳定舒坦的晚年生活。然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满足离开了人间。
三
路大鹏被交警要求带回警局协助调查。
这时，一名交警的手机响了起来：“喂，王局，你好。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一个年轻人被撞死了。”
王局道：“那个车主是不是叫路大鹏？”
交警道：“局长，是的。这位车主就是路大鹏。他说自己是因为急着去做手术，才出这么大一个乱子的。”
原来，路大鹏悄悄地给王局去了电话。
王局在电话的另一端命令道：“先放路大鹏去做手术，余下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
路大鹏风尘仆仆的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王局正焦急地等在手术室的门口。王局握着路大鹏的手，安慰着说：“没事，我来处理这次交通事故，你就放心吧。我爸的手术你也多上心啊。”路大鹏道：“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吗？”
路大鹏走进了手术室，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一位老人，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他想起了不久前遇到的一对父子，衣着朴素，口袋干瘪，连给医生送红包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做，也真是活该。他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位古代的皇帝，掌握着人世间的生杀予夺大权。
路大鹏心想可以给这位老人换上一颗年轻的心脏，刚才不是有一个年轻人被自己撞死了，说要捐心的吗？王局又送了那么大的一个红包，给他老爸换个年轻心脏，多活十年八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一次手术路大鹏不敢丝毫马虎，施展平生所学，做得非常成功。
从手术室出来，王局拍着路大鹏的肩头，语气中满是感激：“谢谢，真心感谢！”然后又转身面向自己的父亲：“爸，还好吗？”老人点点头：“爸爸的身体里有一颗年轻的心脏，感觉好像年轻了二三十岁了。”
四
王局为了感谢路大鹏对爸爸的救命之恩，盛情相邀路大鹏加中做客。席间，美味佳肴，饭菜甚丰。称兄道弟，不在话下。
王局道：“大鹏，大恩不言谢。今后只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招呼一声。”
路大鹏道：“王局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生的天职。大鹏从医三十余年，救人无数，不敢奢望报答。”
王局的父亲已是满面红光，看来，年轻的心脏已经开始了正常的新陈代谢。
王局道：“爸，您也敬大鹏一杯。”
老王端起酒杯，冷笑道：“好一个治病救人。路大鹏，你竟也敢问心无愧。”
王局和路大鹏闻言一惊，错愕不已。
王局道：“爸，你喝醉了吧？今天也没喝多少呀。”
老王的眼睛直视着路大鹏，厉声道：“名满江洲的路大夫，我问你，两个月前，你可曾遇到过一对因为治病而家徒四壁的父子？”
路大鹏惊疑的问道：“你老人家怎么知道？”
老王冷笑：“你想想，我的身体里已经有了一颗年轻的心脏。这颗年轻的心脏是从何而来的呢？”
路大鹏道：“一个出了车祸的年轻人捐给江洲市人民医院的呀。也为了你老人家越活越年轻，我才将这颗年轻的心脏植入您的体内。”
老王冷笑依旧：“马屁精，唯利是图的小人。这个年轻人就是被你拒之门外的那对父子中的儿子啊。”
路大鹏已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喃喃自语的道：“这难道是报应？”
老人挑起一支筷子，附到路大鹏耳边，诡异的笑道：“他现在为他的爸爸复仇来了。”
路大鹏一把推开老人。等到他感觉疼痛的时候，一支筷子已深深的插入他的心脏，鲜血已汩汩冒出。
王局道：“爸爸，你怎么可以……’
老人的目光已转向王局，变得说不出的冷漠：”我不是你的爸爸，我是被路大鹏撞死的年轻人。“
老人走出了家门，头也不回，他自己也不知道将去向何方。
风吹过，落叶打着旋儿。路大鹏死前的恐惧已被永远的定格。王局呆呆的望着渐行渐远的老人，早已忘记收回目光，而老人已经溶入了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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